“我是走向斷頭臺的人。我漸漸感到除了死之外,別無他路。”
“我嚥下許多安眠,但並沒有死。我還必須在這裡痛苦嗎?”
“基督說,我心裡只想著那人的苦惱。”
“你想一個人前往自己所決定的道路嗎?孤獨地。”
“信仰亙古如一。”
“你只有我一個旅途中的伴侶。”
(三)
還有這個:
“有一天,村子裡來了一個破衣爛衫的瘋女人。她的面目很骯髒,但這不是最猙獰的地方。最猙獰的地方是:她長長的頭髮是綠色的。在月亮的光線下看上去像無數條蠕動的蝮蛇。而且,她的頭髮不是向下垂落的。”它們全都是向上豎立的。就像被看不見的魔鬼惡狠狠地提在手裡一樣。”
“這個瘋女人向村子裡的人乞討。村子裡的小孩子都驚叫著跑開。然後,人們開始咒罵她,並且扔石頭打她。”
“這個瘋女人開始淒厲地笑了起來。她一邊笑著,一邊厲聲說:“可笑啊,可笑。”
“她說:種子植入大地,花朵爬上林捎。月亮懸掛天空,影子沉入水底。誰知道這個世界的順逆?是我的頭髮逆了,還是你們的角度逆了?”
(四)
以及這個:
“一對父子被押赴法場執行死刑。天上下著大雪。”
“兒子在重病中,發著高燒,在大雪裡寒戰不已。”
“父親看到這種情況,就走過去,撕下自己的一截長袖,蓋在兒子身上。好像想要照料他,令他溫暖一些。”
“周圍的人群被這個動作所激動。有人對父親說:都這種時候了,你還給他蓋這個,有什麼意義啊。”
“父親說:雖然知道死在眼前,但只要一息尚存,我又怎麼能棄他於不顧呢。”
“父親說:暖和片刻,也是好的吧。”
(五)
“當叛變的武士像黑色的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湧上山頂的時候,龍二夫人一把抱住了年幼的國王。”
“年幼的國王瑟瑟發抖,面色慘淡,像一塊熒光燈下的白綢布。他膀胱的肌肉在僵硬中戰慄,小便順著褲腿熱乎乎地流了下來。”
“他語不成句地問龍二夫人:你,你要帶我到哪裡去啊?”
“龍二夫人哭著回答道:陛下,波浪底下也有都城啊。”
“然後,龍二夫人就抱住年幼的國王,縱身跳下了懸崖。他們廣大的長袖在空氣的漩流中飄舞。然後,他們在許多出鞘的刀劍下,一起消隕於一些盛開的浪花。”
(六)
“5月9日。阿偉為病所攻,如陷地獄。萬般無奈,便在竹板上潑了涼水,把阿偉放在上面,但終不見效。”
“經過一上午的翻滾折騰,他悶絕在地。終於,去了另外的世界。”
“現在,只剩下我了。”
(七)
一開始,看著這些川流不息而來的文字,逸晨先生還是按照責任編輯和插畫師的工作職責來進行處理。
但是,它們一直洶湧而來,鋪天蓋地。
逸晨先生逐漸被這黑色的潮水所搖撼了。他感到深切的內心不安。他開始覺得,配文的插畫,很難再展筆畫下去。他畫不出那個死氣沉沉的世界。
他給我寫郵件,語重心長地警醒我:“近來文字甚淒涼陰暗,遍地屍體,不見道理。”
我回復說:“有生有死,終不能易。既無活人,何需道理。”
他再次回覆:“強詞奪理,不講道理。如要筆潤,請講道理。”
我回復說:“金錢利誘,有悖道理。”
他第三次回覆無奈地說:“世有女人,即無道理。”
我看了這回復,莞爾一笑,不再爭辯。
(八)
我以為逸晨先生的關心就到此為止了。
誰知道,他是個心思柔和溫暖的人,他一直擔心著我的心理狀況。
半夜裡,他處理完稿件後,給我打電話,說如果我覺得很孤獨,可以隨意聊聊。
有一次,他看完我的文字後,甚至不安到坐著飛機,來到我當時的住處。我當時正在外面徹夜笙歌,住處房門緊閉,手機靜音不回。逸晨先生提著行李,獨自在我住處門口等了我兩個小時。我夜遊歸來,驚訝地發現,他站在走廊上。
他說:“看了你傳過來的文字,心裡特別不安。你知道,我都是凌晨看稿的了,那個鐘點,實在受不了你文字裡的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