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除20%的管理費,其餘部分,就用作小馬的生活費和醫療保健費。每年公墓方都會給認養人寄送詳細的開支清單。認養人也可以隨時過來察看小馬的飼養和治療情況。
我聽了他們的介紹,看了看那些可憐的小馬,認養了其中的三匹。
我選了要認養的小馬,和它們在一起合影照了相。
我撫摸著那些乖巧的小馬,看著它們溼漉漉的大眼睛,它們的額頭溫柔地抵著我的手心。我心裡覺得好過了一點。
(三)
我們上了車,離開了墓園。
回程的時候,我們一直在聽著車上的cd。我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26公里後,我的眼淚突然間狂湧出來。
我坐在s旁邊,淚水滂沱,無聲地哭得全身顫抖。
s沒法開車了。
我們在路邊停了40分鐘。
s手裡拿著紙巾盒,不停地把紙巾抽出來遞給我。
廣播裡《一路暢聽》的男女主持人始終在說通往瀋陽的高速公路出現不明原因的暴堵。
車窗外天氣晴朗。許多岔路上時近中午了卻還霧氣瀰漫。
我把s車上所有的紙巾全用完了。
快要抵達酒店時,我已經恢復了正常。其實,我不知道哪一種狀態才是真正的正常。穿上盔甲,戴上面具的,還是卸下盔甲,拿開面具的。
我透過後視鏡,看著眼睛紅腫的自己。長長的耳墜在脖頸兩邊不住地晃動。兩顆紅色的瑪瑙珠象兩滴凝固的鮮血。
這就是我嗎?你眼中曾經的我,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嗎?
巨大的黑洞。
有實體的無限虛空。吞噬一切。任何光線都無法逃逸。
大量的寒戰。從身體到靈魂。
我渴望和你以同樣的方式存在,或者不復存在。
不求在一起。能夠同樣,就很好了。
我厭倦這樣異質的隔離。
s看著我。我看到他額頭上越來越深的抬頭紋。他說:“上去洗個澡,把衣服換了,等會下來去好好吃一頓。也許,心情會好點。”
我說:“洗澡?換衣服?”
s說:”這邊的習俗是這樣的。去過墓園之後,回來要洗澡換衣服。“
我說:”多可笑。那個屍體,實際上,它就是我們。我們就是它。怎麼能洗得掉?“
s說:”是啊。用水洗不掉。“
他說:”用眼淚,也洗不掉。“
他說:”心心,想開點,別難過了。
我對s說了謝謝。
我們在酒店的車道上告別。
我走進電梯。
我到達房間。
我開啟房門。
我走到臥室裡。
我把鞋子踢掉。
我仰面倒在床上。
我倒在那裡,灰飛煙滅。
(四)
我開啟了電腦,開始在電腦上不停地寫這個故事。
那時候我用著一個聊天軟體,叫做aim。
高雄在aim上不停地向我發來問話。
他問我在幹什麼。
我說:在寫故事。
他說:你現在在那個城市嗎?
我說:是的。
他說:你去看他了?
我說:是的。
他說:終於去了。
我說:是的。終於來看他了。
高雄說:你能停一會兒不寫故事嗎?陪我聊聊?
我說:不行。
他說:就一個小時。你陪我聊一個小時,先不要寫,可以嗎?
我說:不。
我不要和你隔離。我要和你一起在故事裡。
我渴望開示與引領。渴望皈依。
我一定要一個正確的答案。如何擺脫生老病死的碾壓!
那答案就是空氣。
沒有它,我無法活下去。
(五)
在過去的日子裡,因為要逃避孤獨,我在aim上和人聊過很多事情。其中也包括黃顏色的內容。
有一天,有個男人在網上懇求我參與他的黃顏色的臆想。之前我們聊了三個小時非黃顏色的其他人類生活內容。最後,他還是繞到他一開始就想做的事情上面了。
他不斷問我,你喜歡這個姿勢嗎?你喜歡我做這個動作嗎?
我一律回答: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