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就自己起來,同意給她梳洗,又自己出門,朝著有陽光的地方走,奴婢們和君夫人說話,她也好像沒有聽見,奴婢們等只好跟著她,她自己到了花園裡,然後就一直坐在鞦韆椅上曬太陽。”
雖然我還沒有從心神恍惚中清醒,但是你的接近已經讓我有了感知。我已經感知到了陽光和溫暖的來臨。我就像花朵本能地會朝向陽光一樣,本能地感知到了你的來臨。我本能地意識到應該等待溫暖的來臨。我本能地知道應該梳妝打扮起來,應該在一個很美的地方,等待一個童話的降臨。
我坐在鞦韆椅子上,我心不在焉地輕輕地搖動著椅子,慢悠悠地在隨意晃著。我的裙子在草地上盪來盪去,頭髮上髮簪和耳邊的流蘇墜子在陽光下發出一閃一閃的光芒。我不知道會有什麼降臨,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奇蹟,什麼樣的童話。但是,我的整個身心都已經綻放了,我等待著它。
我從來沒有想過,此生還能再見到你。此生還能再一次地在你的臂膀裡。
我從來沒有想過,生命裡還有這樣的燦爛,這樣的幸福,在朝我走來。
正如痛苦會在你毫無預料的情況下突然降臨一樣,幸福也會在你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降臨。雖然,那是最後的幸福了。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二)
你走進了園子裡,在隨侍我身邊的宮人當中,再次引起了一陣小小的慌亂和騷動。
但是我神思恍惚中,根本沒有覺察到。
你伸手製止了宮人們的出聲。
你站在那裡,看著我在鞦韆椅上輕輕地盪來盪去。
你看著我封閉在另一個世界裡,對外界的一切渾然不覺。
你看著我深陷下去的眼窩,看著我失去了光采的臉龐,看著我沒有血色的嘴唇。
你用馬鞭示意左右都退下。
你走到我身後,站在距離我很近的地方,看著我的枯萎,我的凋謝,我的消瘦,我的憔悴,我的悲痛,我的心灰意冷,我的走投無路,我的無法宣洩,我的靜悄悄的沉沒。
你站在那兒看著我。你在心裡判斷著驚擾一個夢遊者會不會有危險。
然後你深呼吸了一下,你朝我跪拜了下去,輕輕地叫了我一聲:“君夫人。”
你伏地行禮說:“臣,回來了。”
我沒有聽到你。但我感覺到了什麼。
我遲緩地轉過身來。我看到了你。可我沒有認出你。
我茫然地看著你,眼光穿透了你的身體,看到遠處的什麼所在去了。
我迷惑地看著你靴子上、甲冑上的灰塵。看著你滿臉的汗。看著你的馬鞭。
分別數年,你的外貌已經變化得這樣滄海桑田,就連我都認不出你了。
你看著我的茫然,你的眼淚湧了上來。
你站了起來。你聲音顫抖地再次叫了一聲:“琴兒。”
你說:“我,回來了。”
你說了這一句之後,頓感喉頭髮緊,一時沒有辦法再發出任何聲音。
我看著你不能出聲地站在那裡,內心的冰湖開始飛快地裂縫。
曾經有過一個人,也曾這樣地站在我面前,不能再看著我,也不能不看著我。我永遠記得那個時刻,那個人,那人的眼神。
你把頭扭偏過去了一點,你的眼睛看著別處。你低下了頭。
兩行眼淚順著你的臉頰流下來了。
那天,你跑得全身大汗淋漓,滿身征塵地站在那裡,急促地呼吸著。
我看著那行眼淚從你眼眶裡湧出來。我生命的深處發生了強烈的坍塌。
有眼淚也從我的眼睛裡流了下來。
我迷惘地伸手擦了一下臉上的眼淚。我困惑不解地看著自己流下的眼淚。
我的困惑就像一把尖刀,插進了你賓士了這麼多晝夜之後已經脆弱不堪的心臟。
你痛得身不由己地後退了一步。
你流淚道:“對不起,琴兒。對不起。”
你說著對不起。你的眼淚不能控制地往下流。你用手背擦去眼淚。然後又有眼淚流了出來。你又用手背去擦。它們不停地湧流出來。
你舉起胳膊,用手擋住了眼睛,就好像要擋住強烈的光線一樣。
你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心裡,我也就一點一點地融化。
然後,突然之間,我就認出了你!
我睜大了眼睛。我看著你。
我微微張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