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為了這些花兒,你跑了一夜,也辛苦了,領了賞就回去休息吧。我沒有話要問了。”
謝雙成看了我一眼,他很快就把眼睛低了下去。他看著地面再次謝恩,然後退下去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院落的外面。
我坐在那裡。默然無語。
我坐了一會兒,站起來,對侍女們說:“去看看她們給太淑妃的花插好了沒有吧。”
(六)
第二天,謝雙成準備離開運州趕往乾州前線了。他前來領取漢王回贈的禮物。
劉申託辭政務繁忙,沒有再召見他,直接吩咐總管帶他來後宮見我。
謝雙成再次畢恭畢敬地跪在我的面前,等著我決定回贈的禮物。
我圍繞禮物的問題再次想了一想。
我從你送來的桃花上,摘下了三五片花瓣。
我把這些花瓣,包在手絹裡,遞給了謝雙成。
我說:“就把這個禮物帶回去吧。”
謝雙成吃驚地看著我。他說:“此去路途遙遠,到達的時候,這些花瓣都會凋敗了。”
我說:“不要緊的。凋敗了就凋敗了吧。你只要把它們送給大將軍,也就可以了。”
(七)
謝雙成走後,劉申也沒有再問過我,我最後都回贈了什麼禮物給你。
你送的桃花在運州寒冷的天氣裡,只開放了三天,就全都凋謝了。
我看著它們一朵一朵還沒有完全開放,就逐漸地凋謝了。
謝雙成數日後在乾州前線見到了你。
你拿到花瓣的時候,它們理所當然地全都凋敗乾枯了。
你把我的手絹捧在手心裡,你看著那些殘敗的花瓣。
你問謝雙成,我送這些花瓣的時候,可有說過什麼。
謝雙成說:“君夫人說不要緊的,凋敗就凋敗了吧,只要把它們送給大將軍,也就可以了。“
你聽了以後,緊緊地把手絹和花瓣握在手心裡。你什麼都沒有再說了。
這就是你在一生裡,最後一次送給我的花朵。
你在這些花朵裡對我說:“春天來了,快暖和起來吧。”而我在回贈你的花瓣裡對你說:“距離太遠了,只能殘敗了。”
我們就這樣在什麼話都沒有說的情況下,把這些話向對方說了。
深厚的感情,通常只能用簡短的言語才能加以表達。最深厚的感情,通常不能用任何言語來加以表達。
(八)
我有時候會在故事裡向你傾訴,根本不管那是否是故事允許的。
那就是唯一可以有的傾訴。
在故事外面的世界裡,無論是過去生,還是現在世,一直都沒有地方可以傾訴。
但是,你若真的出現在我面前,若是真的重生而出現,我想,我什麼都不會對你傾訴。因為,一旦發生那樣的事情,瞬息之間,我就完整無缺了,就再也沒有任何東西,需要再傾訴。
所有的傾訴,都是沒溺的呼救。
所有timeline上的文字,不管它是哪一國的,也不管它談論的是什麼,其實,都是死前的呼救,逃避被死亡追逐的呼救。
我們不停地說啊,說啊,就是為了忘記它就在我們的身後站著,我們的脖子就在它的絞索當中。
如果我們沒有恐懼,沒有不安,沒有空洞,我們就根本沒有想要說的。
所以,一個真正無懼的人,必定不會是饒舌的。
所有的語言,所有語言的汪洋大海,都是我們的呼救。我們像抱著海上的浮木一樣地緊抱著語言的表達,以免被死亡悄無聲息地拖走。
寫作的根本動機就是:除了寫作,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乾州會戰(1)
(一)
謝雙成把桃花花瓣帶給你的時候,你已經身在乾州城下。
乾州也是南漢的十大關關隘之一。駐紮在這裡的是雷士誠年輕時候的上司老將莊府明。
莊府明雖然年紀一把了,但思想卻一點也不保守。他和你英雄所見略同,非常看重騎兵在作戰中的機動性,是南漢王廷中最擅於運用騎兵的大將。
乾州的戰略地位非常重要。
乾州城內居住人口多達35萬,關城背後是通往南漢國都峒城的寬敞官道,關內有大片肥沃的田野,攻佔乾州,就等於開啟了直搗南漢腹地的大門,南漢最富庶的地區盡皆暴露在北漢騎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