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言過一聲苦,但卻讓他從心裡愧疚。
雖然汝青泠鳶都有告訴他,她在外邊的哪兒,過得怎麼樣,做了些什麼事,但他還是無比憂心。她的執念太深,擔心她未達目的不擇手段,把自己害得太慘,所以,他才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她想要的,送到她身邊。
如今,他快要死了,或許這擔心憂慮,也是最後一次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有一個人代替他,來擔心憂慮,在意她,保護她。如果再可以,他希望她這一輩子都不要讓人擔心,讓人憂慮,讓人像他一樣的,千里之外的,提心吊膽。
她近了,更近了,他努力展開一個最美麗的笑顏。
“雲兒,你回來了。”
他說完了這句話後,近在咫尺的人影停住了。一陣漫長的沉默之後,想象之中的,沒有得到她任何回應。他苦笑著一聲,不抱希望的抬起了頭,卻在瞬間聽到。
“嗯,我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淡淡的回應,卻讓他霎時僵住。
朝雲看著他,看著她面前這張年邁的臉龐,毫不掩飾的吃驚與呆愣,讓她從心底的一酸。
只是她這麼一聲清淡的回應,就讓他這麼吃驚,這麼驚喜,心喜若狂。
“我回來了。”她再次回應一聲,伴隨著的,是微微潤溼的眼眶。
“回來了?”他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過後滿臉欣喜若狂的笑,訥訥的答應,“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他說完了這話後,兩相沉默,兩個人就這麼看著,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帝朝雲理了理裙襬,坐在了他床邊,給他整了整被角,淡淡開口問道,“你最近感覺怎麼樣了?”
他笑了笑,開口,“很好。”很好,真的很好。你一回來,什麼都變好了。
“那就好。”朝雲整理著自己的思緒,抿了抿唇,繼續開口,“我去安南,遇見了朝陽太子納蘭天闕。我準備,及笄後,就跟他完婚。”
帝天言震驚得猛然抬起頭,不敢置信,問道,“你不是想同他解除婚約嗎?完婚?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朝雲蹙蹙眉,暗忖果然有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不過她心底壓根兒也沒想瞞著,垂眸道,“我後悔了。及笄之後我就跟他完婚。”她說到這兒,微微頓了頓,繼續道,“我希望,你能看到。”
帝天言眨眨眼睛,覺得自心底傳來的陣陣潤澤血脈的溫暖。沒有什麼比這更好了。他扯開一個更大的笑,伸出手去,愛憐的撫撫她的鬢角,“一定可以的,父皇一定可以,看見自己,最愛的女兒,找到她一生的良人。”
“嗯。”她垂下頭勉強笑了笑。這包含著一個父親最愛的承諾,卻讓她聽起來無比的心酸,他不明白,這裡面有多少是真情,有多少是政治,又有多少,是情感與政治交融雜合,分也分不清。
“他怎麼樣?他來了嗎?”帝天言今天的心情太過於澎湃激動,所以忽略了他女兒那掩飾得很好的一小絲異常失落。
“嗯,他來了。”帝朝雲頷首,輕輕答應到。
“雲兒,你先回寢殿去逛逛,去看看,你把他叫進來,讓我見見。”帝天言滿眼期許的看著帝朝雲。
“好。”帝朝雲答應了,就算是讓她繼續留下來,她也不知道,她到底還該說些什麼。
她出了寢殿的門,納蘭天闕就等在門外,告訴了他父皇想見他,納蘭天闕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而是微微笑著進去了,她轉過身去看向那扇又緩緩閉合上的門,緩緩地,隨著鋪就的石子路,慢慢遠走。
斜陽殘日,宮殿四處都鋪就上一層淡淡的金粉,她毫無目的的隨心而走,看著眼前這狀似熟悉,卻又與小時候完全不一樣的周圍。
她走到了佩綾落居住的宮殿處,輕輕一躍,躍上了那個隔離兩個世界的牆上,
這牆以左,是她母后久居深宮,慢慢消弭磨失了她所有耐力雄心的地方,她的後半生,淒涼得像是不曾幸福過。
這牆以右,是她父皇早年犯錯的鐵證,就是他這些表現,讓母后心意漸冷,下狀如此淒涼。
但是在那時,她上一次高坐在這牆上的時候,後邊這一切都未曾發生過,母后還在,弟弟還在,她曾透過這面牆,想象著外邊紅塵俗世花花世界的無限美好。她不願一輩子都被禁錮在這錦繡玉圍紅牆泥瓦之中,她也曾單純的,想要出去。
她也曾想過,一旦出去了,她就永遠也不會再回來。
但是,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