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默默地他嘮叨,神色卻漸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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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千佛寺衚衕絲竹已停,趙紫姝陪坐在水榭裡。
汪清淮望著正推杯換盞、暢快豪飲的紀詠和魏廷瑜,不由笑著搖了搖頭,對坐在他旁邊的何煜笑道:“我不過比你們大五、六歲,卻不敢像你們這樣痛飲了……可見歲月不饒人啊!”
何煜雖然喝得少,但他酒量淺,早就喝得頭重腳輕,聞言呵呵地笑著,也不知道聽沒聽清楚汪清淮在說什麼。
趙紫姝就抿了嘴笑,道:“世子爺,您是有比喝酒更要緊的事在心裡,心思自然沒辦法全放在喝酒的事上了。”他沙啞的聲音顯得很溫和,起身用紫砂壺給汪清淮沏了壺茶,“聽說您今年不僅接了運河的疏浚,還接了黃河舊道的改造?滿京都,有幾個能像您這樣大手筆的?!我在這裡先恭喜您了!”說著,他朝汪清淮拱了拱手,“紀大人是新晉的探花郎,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濟寧侯剛剛除服,還不知道稼穡艱難。都是無事一身輕的人,怎比得上世子爺?延安侯府都靠您支撐著。京都的達官顯貴提起世子爺,誰人不誇讚一聲?就是那顧玉,號稱京都小霸王,不也要給世子爺幾分顏面嗎?我瞧著有闕詞倒也應景。”他笑著低聲誦道,“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然後指了指汪清淮,又指了指紀詠和魏廷瑜,“正說的是世子爺、紀大人和侯爺。”
汪清淮哈哈大笑。
心中的感慨如被燙鬥熨過似的,全都妥妥貼貼的了。
趙紫姝朝著服侍汪清淮的婢女使眼色。
婢女會意,在汪清淮耳邊嫵媚低笑,汪清淮又是一陣大笑,由那婢女扶著,離開了水榭。
趙紫姝鬆了口氣。
紀詠曾經跟何煜來過一次,魏廷瑜他是第一次見到。何煜和汪清淮卻是隔三岔五地會來他這裡小坐,而且兩人還有些不同。何煜多是朋友相聚,把地方定在這裡,只要他服侍茶酒絲竹,其他的,就隨來客自己的意思了;汪清淮則每次都是請人來這裡玩樂,自己卻從不沾惹,只管付銀子。說起來,都不是好服侍的主,卻又都是撒起銀子來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豪客,是他最喜歡的主顧。
見安撫好了汪清淮,他正想轉身和何煜說兩句話,回頭卻看見了紀詠俊朗的面孔。
趙紫姝嚇了一大跳,忙換上副笑臉喊了聲“紀大人”,卻看見紀詠朝著他眨了眨眼睛,拽著他的衣袖就朝水榭外面走。
趙紫妹臉色大變。
他雖做豔幟高張,卻也不是遇到個人就上床滾的,否則他和那些私寮賣皮肉的有什麼區別?又憑什麼讓那些豪門貴胄捧他?
紀詠“噓”了一聲,在水榭外的太湖石旁站定。
“你要是今晚能把濟寧侯留在你屋裡過一夜,”他低聲道,“明天我讓人送三千兩銀票給你。”
趙紫姝頓時心中砰砰亂跳。
天上哪有掉餡餅的事!
魏廷瑜是顧玉帶來的人,只怕這三千兩銀子他有命賺沒命花!
可如果他不答應,這他紀詠會放過他嗎?
像他這種人,有些話聽見了也是一種錯。
他駭然地望著紀詠,猶豫不決。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湖面,泛起絲絲的銀光,倒映在紀詠清澈的眼眸中,讓他的目光也如這月色般明亮、清冷,沒有一絲的溫度。
趙紫姝不由打了個寒顫。
這樣的人,難道僅僅是想讓他和濟寧侯睡一覺?
他不禁推脫道:“只怕濟寧侯不喜歡……”
紀詠咧了嘴笑:“所以才值三千兩銀子嘛!”
他的牙齒在月光中雪白雪白的,彷彿能噬人一般。
趙紫姝頭皮發麻,不由朝水榭裡望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何煜已經醉倒在了案几旁,只有魏廷瑜一個人目光呆滯地傻坐在那裡嘿嘿地笑,一看就知道已經喝糊塗了。
寂靜無聲的夜裡,能聽到渠水潺潺流淌的聲音。
他該怎麼辦?
這顯然是針對魏廷瑜的一個陰謀。
答應了紀詠,就得罪了顧玉。
拒絕了紀詠,紀詠會放過他嗎?
趙紫姝躊躇不前,耳邊傳來紀詠的冷笑。
還是先把眼前的局面應付過去了再說。
趙紫姝把心一橫,走過去扶起了迷迷瞪瞪的魏廷瑜……
水榭中只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