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畫著一千年前《十九層地獄圖》的洞窟裡,看著這條二十一世紀的地獄簡訊,彷彿有一種穿越時空隧道的感覺。
簡訊的內容果然不出所料———“你已進入地獄的第16層,你將選擇1:你最痛苦的回憶;2:你最想做的一件事。”
前幾層地獄都是三個選項,怎麼現在變成兩個選項了?在黑暗的睡袋裡,她的眼睛被手機螢幕的背光照亮了,感覺真像洞窟裡那一小堆篝火。她的拇指在“1”和“2”之間猶豫了幾十秒,終於按下了“1:你最痛苦的回憶”。
然而,春雨等來的並不是簡訊,而是手機的通話鈴聲。
在一千多年的洞窟裡,響起了《東風破》的旋律。春雨趕緊接聽了電話。電話裡傳來一個異常古怪的聲音:“我是你最親密的朋友,說出你最痛苦的回憶吧,我一定會幫助你解決的。”
在這裡聽到這種聲音,春雨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彷彿一千多年前的鬼魂,已經鑽進手機裡與她說話。好一會兒她才說出話來:“你究竟是誰?我沒有最痛苦的回憶。”“至少你有最恨的人———你的繼父。”那個聲音似乎在故意吊春雨的胃口,好像直接進入了她的腦子裡,“他就是你最痛苦的回憶,是嗎?”
聽到這裡春雨已經無法抗拒了,她只能顫抖著說:“是的,他是我最恨的人,也是我最痛苦的回憶。”“全都告訴我吧,你為什麼恨他?”
雖然對方的聲音令人恐懼,但春雨卻自動地開啟了心底的閘門。因為那麼多年來,她從來都沒有過向別人傾訴的機會,現在有某一個來自地獄的幽靈,願意傾聽她的一切痛苦,那麼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在這黑暗古老的洞窟裡,春雨再也沒有顧忌地說了出來:“因為他不是人———雖然,他剛剛成為我的繼父時,對我和媽媽還算不錯。但過了一年以後,他就開始露出了野獸的一面,經常喝得醉醺醺的,時不時就打媽媽一頓。媽媽雖然每夜都在哭泣,但還是不願意離開那個男人,因為媽媽沒有工作,而我的生活和學習,也全都要依賴繼父。我越來越厭惡他了,每晚都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看著爸爸的照片流眼淚。有一回半夜裡聽到他打媽媽的聲音,我就衝到房間裡救媽媽,而他給了我一記重重的耳光,把我的鼻血都打了出來。媽媽看到他打了我,終於忍無可忍地要和他拼命,卻被他用繩子綁起來又打了一頓。”
沉默了許久之後,電話裡那個聲音又說話了,依然是平穩而古怪的口氣:“你是個可憐的女孩。你媽媽是個可憐的女人,為什麼不與他離婚?”“媽媽做不到,因為與他離婚的話,我就可能要失學了,我們也將被迫搬出去而無家可歸。而那個男人就利用這一點,變本加厲地虐待媽媽和我。媽媽要去找街道辦事處尋求幫助,他就用剪刀剪碎了媽媽所有的衣服,讓她只能呆在家裡走不出房門。但更可怕的是,隨著我一天一天長大,漸漸變成了一個花季少女,他的眼睛就總是盯著我的身體,他那種骯髒的眼神讓我非常害怕……”
說到這裡的時候,春雨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了,似乎悲傷已經堵住了喉嚨。電話那頭的聲音又響起了:“終有一天,你會從苦難中解脫的。”
對方突然中斷了通話,春雨這才像從夢中醒來一樣。手機螢幕已經恢復了寧靜,她掙扎著把頭探出睡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像剛剛浮出海面差點被淹死似的。
春雨大口地喘息起來,她回想著剛才在電話裡說的一切,那可怕的往事如電影般一幕幕放映出來。抬頭只見黑暗的帳篷中,那個男人的臉彷彿就在帳篷上,他在對她冷笑,露出了一排森白的牙齒,一種特殊的氣味灌進了她的鼻孔。她用雙手抱著頭,全身縮成了一團,顫抖著哭泣起來。她的哭泣是那樣傷心,忍不住發出了聲音,就像森林裡受傷的小鹿,傳出陣陣可憐的哀嚎。
突然,春雨聽到外邊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一道幽暗的光線射在帳篷頂上,帳篷的小門微微顫抖了起來。
難道是什麼野獸進洞來了?那幽光會不會是狼的眼睛裡發出的綠光呢?如果不是野獸的話,會不會是《十九層地獄圖》裡的幽靈們跑出來了呢?帳篷終於被開啟了,一道微光照射進她的瞳孔,她眨著眼睛看清了那張臉———原來是高玄。
他在帳篷口緊張地說:“發生什麼事了?剛才我聽到你在哭。”
春雨這才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沒什麼,只是做了個噩夢。”“沒事就好,那好好睡吧。”
高玄剛要離開,春雨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輕聲說:“別離開我,我害怕。”他只能蹲在帳篷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