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你願意說當然好,不願意就拉倒吧。”
澹臺佾鎮定自若的臉一下子變了色。
元夕敢這麼不給澹臺佾面子,自然是有一番底氣的。
既然確定在對方那裡得不到想要的訊息,她又何必像最初幾天那樣,事事順著他?
之所以還願意和他日日相見……不過是因為,她也不想獨自待著罷了。
一個人待在空落落的院子裡,無所事事,看日頭從東向一點一點挪向西……
會讓她覺得,自己有些悲哀。
彷彿她真的被誰拋棄了似的。
可是她從來不是誰的。她有名有姓,有自己的生活,有一個名叫蜀山的地方,是她的家,她最終的歸宿。
元夕不是誰的蠱,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不需要了就可以隨便丟掉的東西。
風有些大,元夕攏了攏領口,又整了整衣褶。
“我回去了。”她輕鬆地說,彷彿完全沒看到澹臺佾怒騰騰的目光。
澹臺佾啪地將手中的黑子扔進棋盒中。
“走吧走吧!”他怪聲怪氣地笑著,“到手的機會卻放棄了……有你哭的時候。”
“可我怎麼覺得,沒誠意的人是你呢?”她望著他,“澹臺佾,你真的有打算把‘元夕’的下落告訴我麼?我是說,就算我陪你下十盤棋,二十盤,一百盤……就算我陪你把每棵松樹都折騰得沒人看得出那玩意兒曾是一棵樹……”
她頓了頓。
“你也不會告訴我的。”她平靜地說。
澹臺佾目光冰涼。
半晌,男子往椅背中懶懶一靠。
“說得不錯。”他話語中聽不出半分稱讚的意思,更接近於一句缺乏誠意的客套話。而他的下個動作,更昭顯了他的漫不經心——他揮揮衣袖,下逐客令,“走吧,還杵在這裡作甚?等我給你發銀子麼?”
元夕笑了。她想她猜到了他最後一句話的意思。這些天他沒少使喚她,若是丫鬟陪讀什麼的,這麼個的折騰法,到了遣散的時候,真該好好給些銀子做辛苦費。
其實,這個人也不算壞得徹底……唔,如果他肯放棄打蜀山的主意,她不介意嘉獎他一句“壞人中的好人”——不過他估計也不稀罕這個。
“我當然要走,今晚有紅燒肉,回去晚了就吃不上熱乎的啦。”她笑吟吟的,“不過,在走之前,我得先確認一下——你明天還要我陪你去看那隻新蠱麼?”
澹臺佾眸色微變,狐疑地望住對面的人,探尋良久,卻只找到了一片融融的笑意。
默了一默,澹臺佾表情轉為散漫慵懶,撫著修剪精緻的指甲:“看我心情了。”
一抹笑浮上元夕唇角,她揮揮手,笑眯眯地轉身。
——既然話已經說開了,也就沒有掩飾的必要。
即使他們終於見到了那隻新蠱,澹臺佾也不會按照約定告知她那個關於“元夕”的機密。對於這點,澹臺佾與元夕心照不宣。
所以,元夕方才那個疑問的真正含義,他們也心知肚明。
你明天還要我陪你去——逛逛湖,撈撈螃蟹,下下五子棋,或者把某棵倒黴的松樹修理得連它媽都不認識麼?
她所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而澹臺佾說,看我心情了。
元夕憶著他說這句話時臉上裝出來的心不在焉,不由得一陣想笑。
風吹樹動,小樓的獸首飛簷已在前方。
慢慢地,笑容靜下來。
元夕不知道澹臺佾為何天天來找她,為的卻又全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但那也沒關係,只要有個人來佔用她的時間,讓她無暇胡思亂想就好了。撈螃蟹做木雕什麼的,總比一個人發呆到天黑來得好。
推開房門,坐到床邊,元夕從厚厚的被褥下取出天機劍。
忍著灼痛,她握上劍柄。
久久,放下劍,元夕輕輕地嘆息。
還是沒有醒來麼?小天,你這一覺睡得可真長……
花窗外,月華如水,室內,對著沉默的寶劍,元夕靜了很久。
終於她站起來,正要熄燈,一種奇怪的直覺突然擊中了她。
院中有人!
這感覺如此奇異,瞬間元夕覺得有寒流自腳後跟升起,莫名的,她直覺屋外那人……來者不善。
迅速將天機劍放回原位,元夕輕步走近房門,戒備著開啟了那扇門——
外面月光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