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在空氣中沉默相對。
少頃,他移開目光,拿起早就放在一側的某個器皿,遞給她。
她接過,看到器皿裡面盛滿濃稠的紅色液體。
一種讓她蠢蠢欲動的氣味,從液體中飄出來。
“想喝?”他淡淡道。
她猶豫了下,點頭。
“那就喝。”
聞著有些腥,入口卻無味。
液體順著每一根骨骼,滲入骨髓。
慘白的骨骼表面泛起了紅色,幾個眨眼的功夫,又恢復白皙。
她放下器皿,意猶未盡。
“你叫什麼?”驀地,他問。
這問題來的如此突然,似一個暗含殺機的試探。
她張了張嘴,卻沒聲音,最後摸摸腦袋。“不知道。”
白朔眼中銳利的光芒漸漸隱沒,緩緩伸手,摸摸她的頭。
“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麼?”
她一臉不明所以地望著他,雖然表情效果因為只剩頭骨而效果大打折扣,但足以讓他了解她的“迷茫”。
“就叫素素吧。”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落在桌上那張素白的宣紙上。
元夕唇動了動,但沒出聲,心裡自嘲,居然又是“素素”……
面上順從地點頭。
骷髏額心的那抹嫣紅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時光荏苒,一晃一年。
火燒雲映得屋頂都紅了。
屋簷下,傳出男子的一句話:“因為素素讓我很失望啊。”
元夕不語。一年的共處,讓她漸漸摸清這個男人的思路。
於是她大膽猜測:“公子那時以為,素素仍記得過去的事?”
白朔瞥她一眼,這一眼,叫元夕險些打個冷戰。
“一個成功的骷髏蠱,是不該記得任何身為‘人’時的記憶的。”
他沒有正面回答。元夕默默扶額,她一度覺得是自己想岔了,沒想到事實真是這樣……
一年裡,他幾次對她動殺機……果然只是因為——他認為她是個“殘次品”?
當年她很快弄清了“元夕”確然已死,自己只是帶著前世的記憶,附身到了別人身上……或者可以稱之為,重生。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她重生的物件,竟然是一個由骷髏煉成的骷髏蠱。
——不錯,元夕現在的身份,是白朔親手煉製的人形蠱,骷髏蠱。
她第一次見到白朔那會兒,正值骷髏蠱新鮮出爐。白朔費了無數心思,絞盡腦汁煉成的古籍上的奇蠱,卻被她一縷遊魂,輕飄飄鳩佔鵲巢。
蒼穹裡,絢爛的晚霞燒過了極盛,走向黯淡。
白朔站直身子。元夕知道他要回屋了,那個擱在心裡一年的問題突然不受控制地蹦出來:“那時你為什麼一見面就問我是否記得以前的事?”
是,她想知道——按理說白朔自己製出的骷髏蠱,蠱成後會不會留下記憶,他應該最清楚,但他卻問出那樣一句話……
但話一出口元夕就暗道糟糕,她雖然急於弄清自己的破綻在哪裡,卻也知道這樣冒失的發問,極可能讓他警覺……雖然元夕一直懷疑,他早已對自己生疑,但只要自己謹慎行事,本來他是不能證實不了什麼的……
白朔俯視她,不言不語。
元夕有些發慌,面上卻撐出一副“我就隨口一問你不想答也沒關係”的樣子。
半晌。
“看來素素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他若有所思的表情,讓元夕汗毛倒立。
強笑一聲。“嗯,只是覺得好奇。”她站起來,“不過我剛才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是不是連公子你自己也不確定,骷髏蠱是否會留下以前的記憶,所以才有此一問呢?”
她在賭,賭他現在還不會殺了自己。
嗯,她想想,最後一次他想殺她,是半年前的事。或許他對於自己這個“殘次品”開始習慣了……當然更有可能的是,白朔自己也明白要再造一個骷髏蠱,是件多麼困難的事……
浪費可恥,你懂的。
這時白朔出聲了。
“想想你第一句話。”
丟下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提示”,藍衣男子轉身回屋。
元夕苦苦思索半晌,終於想起所謂的第一句話是哪句。
“在想……閣下是哪位?”——她當時是這麼說的。
然後她有些明白自己的漏綻在哪兒了。
一個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