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黑時分,眾人終於到了平洲往清州途中的驛站。
因著清州臨近大榮,官辦、民辦兩個榷場生意興隆的緣故,來往的商旅行人,以及過往官府中人委實不少,這個驛站雖然規模不小,卻也住得滿滿當當的。
林家很少在這條路上跑,面生得緊,管事去聯絡住處,驛丞根本不理,還是吳家的管事仗著臉熟,給驛丞塞了不少好處,說了不少好話,才堪堪在角落裡騰出了一個小院子,勉強把車馬和人塞了進去。於是也管不得什麼男女大防,只把人的住處安排妥當就算是謝天謝地。
忙亂許久,眾人安置妥當,灶下也安置了吃食呈了上來。陶氏早有吩咐,吳家眾人的開銷一應算在她頭上,與林家人一般待遇,故而也不存在什麼你我之分,只分了主僕就熱熱鬧鬧吃起了晚飯。
林三老爺對著林世全沒好臉色,視如眼中釘一般,有事沒事兒總要刁難一下,對待吳襄這個新鮮出爐的解元卻是客氣萬分,少不得拉著吳襄侄子長,侄子短的,喝喝小酒,說些自認為吳襄會感興趣的有關金石字畫之類的雅事。
吳襄並不喝酒,與他也不熟,還有些嫌他煩,微笑著勉強敷衍過去,就扯了林慎之去說悄悄話。林慎之又溜過來,悄悄扯了林謹容的衣服,小聲道:“四姐姐,吳二哥說要和你比吹壎。問你帶了壎沒有,如果沒有,他可是備好了新的,叫你別怕輸。”
果是為了這個,早曉得吳襄不會服輸,卻沒想到他會選在這個時候挑戰。林謹容略一思忖,低聲道:“你告訴他,我可不怕輸,壎我也隨身帶了,只今日不比平日,叫我怎麼和他比試?到了清州機會多的是,何必著急。”
話音剛落,林慎之尚未來得及去傳話,就見吳襄已然起身同林三老爺行了個禮,朗聲道:“小侄有個心願一直未了,今日機會湊巧,想求姑父、姑母成全。”
林三老爺詫異道:“什麼事?”又沾沾自喜地回頭同陶氏道:“看看,我們竟能幫得上新科解元的忙。”
陶氏雖知林三老爺是在開玩笑,卻覺得他那表情語氣都顯得自家矮了吳襄一頭似的,很狗腿,很諂媚,很沒面子,便垂著眼裝作沒聽見。
林三老爺見她不理睬自己,不由暗恨,賭氣回頭自問吳襄:“賢侄只管說來,只要我能做到的,義不容辭。”
“不是什麼大事。”吳襄回頭看著林謹容燦然一笑:“我去年冬天裡和四妹妹比試吹壎,輸了,心裡一直掛著,閒暇之餘苦練技藝,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贏回來。早前四妹妹去了鄉下,我一心備考,都沒有機會比試。今日可算是有了機會,還請姑父准許四妹妹和我比試一番。”
林三老爺一怔,隨即滿口答應:“還說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原來是這樣一件小事,要比就比唄,我來給你們斷輸贏。”
比試倒也不怎樣,可自家女兒吹壎,能隨便給驛館這些亂七八糟的販夫走卒,不知根底的粗人野人聽去麼?陶氏鄙夷地看了林三老爺一眼,耐心地勸吳襄:“賢侄,這裡人事繁雜,什麼人都有,又吵,你們吹了指不定人家還嫌吵,不如到了清州再比也不遲。你們幾個表姐妹還有表兄弟也是會的,人多熱鬧,正好讓你姑母來斷輸贏,她才是行家裡手。”
林三老爺雖聽出陶氏是諷刺他不懂裝懂,卻也不好反駁陶氏的話,便板著臉低著頭只顧吃菜喝酒,無限怨氣地把酒杯砸得叮噹響。
吳襄卻是不屈不撓的,賠笑道:“姑母,我們就在屋子裡吹,又沒礙著誰,他們不肯聽就別聽好了。女子吹壎本來就極少,我們不出去說,沒人會知道是四妹妹吹的。是不是,四妹妹?”
陶氏就有些不高興了,這人怎麼不聽打招呼?竟片刻都等不得,也太過輸不起了些。卻不好再拒絕吳襄,便回頭看著林謹容,意思是要林謹容自己回絕。
林謹容的心情有些複雜,雖然早知這場比試是遲早的事情,卻沒想到吳襄竟然好勝到了這個地步,會如此著急、明確地要和她爭輸贏——他的一系列舉動都在告訴她,適才他讓林慎之過去和她說那些話,並不是問她的意願,而是禮節性地通知她,不管她願或不願都得和他比試。同樣的,也不管林三老爺和陶氏答不答應,也得比試。
這種態度,其實讓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點不舒服。往日裡吳襄的好勝對著旁人的時候,林謹容只是以旁觀的態度去看待,還覺著好玩,可他今日對上了自己,她才知道,要應付如此毫不掩飾的鋒芒,實在不易。儘管已經過那麼多的事,但在這樣的逼迫下,林謹容仍然想再讓吳襄輸一回。只可惜陶氏已經說得很明白,此刻此景,她必須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