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裡,再明顯不過地透出了關切。
真誠的關切。
上官儀心中湧起了一股熱流。
但同時湧起的,還有另一種更強烈的感覺。
他不能不為卜凡敏銳的感覺和精確的判斷力而震驚。
有生以來,他只知道兩個人有卜凡這樣快而且精確的反應能力——一個是他的師父,野王旗的老主人,另一個,就是他自己。
上官儀搖了搖頭,將突然間硬擠進腦海中的一些奇怪的感覺拋開。淡淡道:“的確有一些人已經對我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但不是追殺我的那些人。”
卜凡目光一閃,道:“既然已經有人懷疑,想必會很快引起那些人的注意的,對不對?”
上官儀嘆了口氣,道:“是。”
卜凡道:“這樣一來,於西閣那裡已經不能算安全了。”
上官儀苦笑道:“也無所謂,反正我也打算開始行動了。”
卜凡沉吟著,慢慢地道:“上官老弟,江湖上的事,我可是一點也不懂。不過,我想所謂的江湖人,與普通人也沒有太大的區別。而江湖中的事,和世間的一些事情也都有其相似之處…”
上官儀道:“卜先生有話請直說。”
卜凡道:“我想,老弟不會不明白‘凡事預則立’這個道理。”
上官儀當然明白。
這個道理,他的師父在他七歲那年,就已經教導過他不下二十遍了。
卜凡接著道:“我對你的情況並不瞭解。但從你和阿醜談起過的一些事情來看,你要面對的應該是一個強大的組織。我知道你的身體已經復原如初,但以一人之力與一個強大的組織對抗,還是以謹慎為上。”
上官儀點點頭,道:“先生的話,我不會忘記的。”
卜凡忽然一笑,道:“好在現在你已經有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可去了。”
上官儀怔了怔,道:“什麼地方?”
卜凡笑眯眯地將小王送來的那封信推到上官儀手邊,微笑道:“恭喜你,上官公子很快就要被人稱為上官將軍了。”
上官儀已經有點讓他繞迷糊了,道:“此話怎講?”
卜凡道:“於西閣在信中說,我託他的事雖然很難,但他還是做到了。”
上官儀恍然道:“給我找一個前程?”
卜凡道:“不錯,只要交上紋銀一千兩,明天你是禁軍虎賁左衛驍騎營的一名校尉了。”
上官儀失笑道:“原來如此。這就是於西閣開出來的交換藥方的條件嘍?”
卜凡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現在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了吧?其實,我和他幾十年的老關係了,按理說他不該把事情想成這樣,再說,這麼些年我一直在幫他,這一次又怎會不幫呢?”
他一直平靜而明亮的眼睛裡露出了一絲困惑,他的目光也暗淡下來。
上官儀忽然發現,自開啟的兩扇窗戶裡射進的陽光已變得有些昏黃。
窗外,已是夕陽滿天。
昏黃而又帶著暖意的夕陽側照著卜凡的臉,照著他微微皺起的眉心。
很明顯,他對與於西閣的這份友情一直是很珍惜的。
而且他很清楚,這份他一直很珍視的友情已經不可避免地綻開了一絲裂縫。
一絲只會越裂越大,不可挽回的裂縫。
上官儀沉默著,抬眼看著窗外滿天絢麗的晚霞。
他的心裡慢慢滋生起一股負疚之意。
如果沒有他的突然出現,卜凡是不會失去於西閣這樣一位多年老友的。
但很快,上官儀的負疚之意就減弱了。
他忽然覺得這樣對卜凡來說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情。
因為於西閣實在算不上是一個夠格的朋友。
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互取所需,本無可厚非,但他竟然將卜凡幫助他取得現在的地位,並在長達數年的時間裡無數次使他得以渡過難關,並進一步鞏固他的地位的藥方收入極有可能會因為他現在的地位而流傳後世的“著作”之中,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用“貪天之功,以為己有”和“盜名欺世”這一類的詞來形容這種行為,可謂一點也不過分。
甚至力度還稍嫌不足呢!
一直默默無言的卜凡沉沉嘆了口氣,道;“不想這些事了。上官老弟,你一定有些餓了吧?”
上官儀一笑,道:“在於先生的仁濟藥鋪裡,現在的確該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