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衝不出去,也根本沒想衝出去。
藥效還沒有消失,他的內力仍在,但他已精疲力竭。
“哀大莫過於心死”,他的心已經死了。
他現在惟一想做的,就是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群十八天前的部下,十八天前的“朋友”將如何殺死他。
他的背後,激起了兩道凌厲的勁風。
那是兩柄劍,他不用回頭就知道。
這兩柄劍的主人,在十八天前,還曾與他稱兄道弟。
一股洶湧的力道正撞向他的前胸。
這是一種無堅不摧的掌力,它的主人從輩分上來說,應該是他的師叔。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但他並不是閉目等死,他要睜大雙眼,他要直視著兇手的臉。
那臉上會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呢?
除了兇殘的獰笑、得意的獰笑外,還會有一絲不忍,一絲悲憫嗎?
但他什麼也看不見。他的目光無法穿透眼前的濛濛血霧。
劇烈的刺痛自後背傳來,他的雙眼忽然就能看清了。
他並沒有看見擊向他的手掌,也沒有看見他的師叔。
他的確看見了一張臉,這張臉上的嘴正大張著。
這人是誰?
他忍不住想開口喝問,但只發出了一聲呻吟。
卜凡笑眯眯地道:“你醒了?能聽見我說話嗎?”
年輕人茫然地點點頭,掙扎了一下,似乎是想坐起來。
他的眉頭立即皺緊了,又低低地呻吟了一聲。
卜凡道:“你背後有兩處傷,都很重,你暫時最好不要動。”
年輕人似乎這才發現自己是躺在床上,似乎這才發現自己的身上裹滿了布條。
他臉上忽然閃出一絲驚惶,扭頭四下看著,道:“我的衣服呢?”
卜凡不禁一怔,道:“你的衣服上盡是血,我已經讓人洗乾淨了,就放在那邊的櫃子裡。”
年輕人扭頭看了看櫃子,再轉過頭看卜凡,道:“你是誰?”
卜凡微笑道:“我叫卜凡,是…··”
年輕人打斷他的話,接著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卜凡又一怔,道;“這裡是我的家。”
年輕人說話的口氣聽起來非常的不客氣,卜凡心裡忍不住有些不快。
他給很多人治過病,這些人病好後,對他都是千恩萬謝,滿口感激。雖說卜凡並不在乎這些,但年輕人的態度也太奇怪了一點。
聽起來,卜凡為他治好了傷,反倒像欠了他一百吊錢似的。
年輕人喘了幾口氣,又道:“是你救了我?”
卜凡微笑,但笑得有些苦。
這種事,這種人,他生平還真是第一次碰到。
年輕人緊緊地盯著他,目光雖暗淡無神,但竟然很有些威懾之力。
卜凡嘆了口氣,道:“是我給你治的傷,但救你的人不是我。”
年輕人道:“他在哪兒?”
卜凡道:“他在潭柘寺裡,你不用急,過一兩天,他會來看你的。”
年輕人似乎吃了一驚,道:“潭柘寺?你的意思是說,救我的人是一個和尚?”
卜凡也有些吃驚:“當然是個和尚……”
他的話又被年輕人打斷了:“這裡離潭柘寺有多遠?”
卜凡道:“不遠,不過十來裡地。”
年輕人沉默了,閉上雙眼,好半天都不再說話,像是又睡著了。
卜凡知道他沒有睡著,而是在想一些問題,也知道他是在想什麼問題。
卜凡慢悠悠地道:“這裡是石花村,是一個小村子,阿醜救你到我家來的事沒有任何人知道,你放心在這裡養傷好了。”
年輕人的雙眼慢慢睜開了,定定地看著卜凡,眼神頗有些奇怪。
他說出來的一句話卻更怪:“我餓了。”
卜凡點點頭,有些驚訝地道:“這麼快就知道餓了?好。
好,知道餓了就好,不過,現在你還不能吃東西。”
年輕人又道:“我餓了。”
卜凡又點點頭,走到窗邊的桌子旁。
桌上有一隻紅泥小火爐,爐上坐著一隻陶罐。卜凡自罐裡倒出一小碗漆黑的湯汁,端到年輕人面前。
只呷了一口,年輕人的眉毛鼻子就全都皺成了一團,好不容易將湯嚥下,喘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