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泉嘴巴張了張,半天才道:“也好,朕還有奏摺要批。”
一時興起的微服之行在莫名中結束。
明泉坐在車廂內,心緒比來時更亂。安蓮靜坐在一邊,彷彿老僧入定,害她幾次想開口,都在那張俊美之極卻也冷漠之極的表情中嚥了回去。
馬車一路駛回鳳章宮。
明泉跳下馬車,正在醞釀如何開口,便聽安蓮道:“臣有一物想贈於皇上,請皇上稍等。”
看著他慢慢遠去的身影,竟讓她由衷得從心中感到生離之痛。
他本是七竅玲瓏之人,又怎會看不出她心中所想……今日之行,半途折返,不正是為他們下了最後的註釋。此刻一別,也許就是……
腳,生根般駐留在原地。
明知道果斷的抉擇才是對彼此最好的路,但到這一刻來臨之時,依舊會痛。
“皇上?”
明泉低頭看著跪在眼前的太監,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已淚流滿面。
“奴才奉皇夫之命,將此畫交於皇上。”
明泉接過畫,徐徐展開。一個身在花叢的少女正含笑而坐,爛漫神情比花嬌美。她的手指緩緩落在少女的五官上,清澈的眉眼,俏麗的容貌,依稀有三分像她,卻終究不是她。
緩緩將畫軸捲起,她嘆出口氣,“替朕說聲,謝謝。”
“臣靜安王尚涵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尚涵青澀的面孔上一片沉凝。
明泉轉過身,笑道:“才兩年不見,你已經是個大人了。”
尚涵露齒一笑,頓時解開面上的沉凝,顯出與年齡相符的稚氣,“皇姐誇獎了。”
“朕聽說你將鄄州治理得很好。”
“全仗鄄州百姓淳樸,官風正派,臣弟不敢居功。”
明泉淺笑道:“你以為,治一國與治一州有何不同?”
尚涵呆了一下,躊躇半天才道:“並無不同。”
“國中有諸侯專權,國外有列強橫行,怎麼會無不同?”
“治州以德,依法,治國亦是以德,依法。”
明泉眸光一深,“記得你今日之話。”
尚涵尚來不及揣摩她話中之意,便見一個與他差不多年紀的雪玉少年從門外進來。
“臣馮穎參見皇上,參見靜安王。”
“平身。”明泉朝尚涵道,“以後他便跟著你了。”
尚涵大驚,“臣弟不敢,他是……”
“他是鎮北國公之子,不過世襲爵位朕收回去了,若想以後出人頭地,還須靠自己。”
馮穎跪在地上,身子抖動若篩,“臣,臣,謝主隆恩。”
尚涵驚疑的目光在明泉與馮穎身上來回。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置信。
“你們先出去吧。讓阮漢宸進來。”
尚涵與馮穎精神恍惚地出門,不到片刻,便見阮漢宸英挺的身姿站在門口。
“若你有一天離開,朕也不會怪你。”她在他跪拜之前,便搶先道。
阮漢宸目光一動,卻不答話。
“但在那天到來之前,替朕好好守護這座宮殿。”
話音落了半晌,才聽一個堅定的男聲如春筍般拔地而起。
“遵旨。”
杯莫停,莫停杯。
誰人與我共此飲。
我與誰人共此生。
少女一身灰衣站在屏風旁,“慕公子的詩還是這麼不敢讓人恭維。”
青年伸了個懶腰,緩緩坐起身道:“這幾日正在思考一個問題,難免有所疏怠。”
“哦?有什麼問題如此嚴重,值得慕公子日思夜想?”
青年從袖中拿出一杆筆,“你說如何……才能讓它長出花來呢?”
少女搖搖頭道:“如此高深莫測的問題恐怕就算聖人在世也會殫精竭慮不得其果。”
“看來賞花之約,遙遙無期啊。”青年懊惱地摸著筆頭。
少女嫣然一笑,從身後拿出一個做工粗糙的荷花燈,“那賞燈之行如何?”
青年眼睛一亮,“幸何如之。”
《帝色無疆》蘇俏 ˇ後記ˇ
永諧二年六月二十六日。
靜安王以免死金牌為高陽王尚清求赦,終判流放熒州,遇赦不恕。其後人皆貶為庶民。
永諧二年七月七日。
宣舜帝禪位於靜安王尚涵,史稱宣宏帝。宣舜帝拒受太上皇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