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孫卿登門相譏,正是要讓他們覺得我方心急如焚。人的耐性往往因為看到勝利的曙光而消磨得飛快。過不了多久,就算跋羽煌按耐得住,沁克薩也會跳起來的。”
範佳若瞭然地點點頭,突然又道:“皇上怎麼知道跋羽煌已經到了夏家鎮呢?”
“直覺。”明泉眼簾微斂,擋住眸中一閃而逝的精光。一山不容二虎,王對王的直覺與壓力這幾天時時刻刻糾纏不去,“很快就會見面了。”
這個很快還是比明泉想象中更早了點。�
她看著被客棧大火逼到街上的高大身影,皮笑肉不笑道:“多日未見,攝政王風采依舊啊。”她的表情就如多年不見的老友,平淡而熟稔。
跋羽煌對著火光的懊惱瞬間消釋,轉過頭道:“本王日夜兼程趕到此地,未想還沒坐上凳子,凳子就燒沒了,真是可惜。”站在爭風騎圍護中的他不因倉促火勢而沾染分毫狼狽。
“是麼?那可真巧。”
“你說點火的人是和這客棧有仇呢?還是與本王有仇呢?”
“攝政王覺得是你的仇家多?還是這客棧的仇家多?”
跋羽煌朗聲大笑,“兩月不見,皇上風采更勝往昔。”
明泉凝望燃燒不絕的火焰,平靜道:“鮮血鑄就的風采麼?”
以前他在她面前俯首稱臣,看她自是十分厭惡。如今他志得意滿,回想當初,對她反倒生出幾分愧疚。他的笑聲一頓,眉眼中隱有歉意,“只要有本王在的一日,必當盡全力促成北夷與宣朝和平共處。”
“若有一日宣朝門戶大敞,任人魚肉呢?”
跋羽煌一楞,下意識道:“你不會。”
“攝政王,有些承諾與其說了不算,倒不如不說。”若真有一日宣朝成為待宰羔羊,忍不住來割上一口的人中必然有他日的北夷王!
跋羽煌怔怔看了她半晌,方嘆道:“寶劍見了血光,終成大器。”
明泉突轉話題道:“當日陷害你的妃子如今可還活著?”
“……在本王趕到前就自盡獄中了。”
“是麼?”她淡淡道,“你若無處可恨,倒不妨算在朕頭上。”
跋羽煌身子一震,“本王當初言語過激,你不必放在心上。”
“當初朕若死在那場決堤洪水中,攝政王可會後悔?”
跋羽煌不防她問得如此直接,一時竟答不出來。
“恐怕是不會。”明泉不以為意地一笑,“攝政王無須羞於出口。換了是朕,有這樣的機會也一定不會錯過。朕讓你將那些恨記在朕頭上,非為逝者,而是為了朕自己。不然……”她頓了下,幾乎是一字一頓道,“朕會覺得很虧!”
她可以理解身處兩國的不同立場,也可以理解他在那樣情形下所做的抉擇,但是他所帶給她的恥辱和傷痛不會因此而消釋,反而慢慢積累成一條不可觸痛的傷疤,獨自潰爛在看不見的角落。她本不好戰,兩國議和後報仇的機會更為渺茫,她也不會為一己之私而置百姓與水深火熱之中。因此這樣的恨,她只能吞嚥,任它在噩夢中糾纏終身!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將侵害過他的人的過錯一併接收過來,尋找可恨之人的一點可憐之處罷了。
為帝者,能做的,其實比普通百姓更少。要忍的,卻比普通百姓更多。
“明天見。”跋羽煌看她決絕而去的身影忍不住道。
攝政王既然被火燒了出來,北夷自然沒有任何藉口再拖延下去。兩國現在都住在平房中,對街而望,來往十分方便。恐怕當今世上除了當事的雙方外,誰都想不到兩國的議和竟是在當街搭起的簡陋棚子裡進行的。
議和條約早在來之前,兩國已商討定案,偏偏落到沁克薩手裡又要討價還價,孫化吉與沈南風樂得渾水摸魚,本是水到渠成之事因此又拖了下來。
談判時,孫化吉沈南風一搭一唱,直把沁克薩逼得個左右狼狽。
跋羽煌和明泉則坐在另一頭,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兩人神情臉色完全不留昨晚的痕跡,真正一對相知多年的老友。他雖然談得熱鬧,卻總會在關鍵時刻及時制止沁克薩即將脫口的胡言亂語。
沈南風向明泉遞了兩次眼色,想讓她將跋羽煌支走,但跋羽煌豈是省油之燈,當沈南風遞第三次眼色之時,便聽他淡淡開口道:“先前聽聞大宣禮部尚書猝卒,不想竟換了個有眼疾的。”
明泉也不替他辯解,同笑道:“不就看他模樣好,請北夷左相多多留情麼?”
沁克薩這被他們左一句窮右一句難哭得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