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午正時分,恰好慈禧太后最欣賞的一出《四郎探母》,唱到“回令”,太監傳旨賜宴。筵席設在偏殿,時逢薄雪,熱氣騰騰的一品鍋,大受歡迎。平時講究威儀禮節的王公大臣,此時都非常隨和了,找個位子坐下來,大口喝酒,大塊食肉,吃得一飽,仍回原處去聽戲,直到上燈以後的六點鐘,方始撤幕。戲散以後,仍向慈禧太后三叩首,方始退去。
這樣一連三天,每天有八、九個鐘頭的戲。慈禧太后聽遍了京中的好角色,大過戲癮,而皇帝卻累得要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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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務府原來就延聘了兩位名醫,一個叫陳秉鈞,一個叫曹元恆,奉旨各賞了主事的職銜,隨時聽候宣召請脈。
這陳秉鈞,行醫的名字叫陳蓮舫,早就看出皇帝其實並無大病,只是虛弱,不必服藥,卻須靜攝。而唯獨這人人可以做得到的一件事,在皇帝決無可能。日久天長,皇帝的身子只有越來越壞。而自己的盛名葬送在裡面,太不值得,所以早就打定主意,脫身為妙。此時便又跟內務府堂官提出請假回籍的要求。
“那怎麼行?”內務府大臣繼祿說:“皇上這兩天又違和了!正要仰仗高明。陳大夫,我實在不便代奏,我也希望你勉為其難。”
“實在是力不從心。”陳蓮舫說,“繼大人,我不止說過一次,皇上如果不能靜養,藥是白吃的。”
“我知道,我知道!陳大夫,你們兩位只算幫我的忙。我想個法子,另外替你們兩位弄些津貼。”
“這倒不生關係!”曹元恆介面說道:“繼大人,說老實話,我們也巴望著能把皇上的病看好了,掙個大大的名聲回去。無奈,宮裡請脈的規矩跟外面不同,以致勞而無功。我們在家鄉都有些熟病人,非我們親自去看,不能對症。這一層,繼大人也得體諒。”
“這是沒法子的事!”繼祿的聲音不似先前那樣柔和了,“你的病人莫非比皇上還要緊?”
見此光景,陳蓮舫知道不能再強求了。他是松江府屬下青浦朱家角人,醫道不壞,但品格不純,好以官派唬人。他本人是主事,兒子是縣令,如今一度供奉內廷,回鄉打出“御醫’的招牌,結交縉紳先生,是件名利雙收的事,為此亟亟求去。如今見繼祿的話不好聽,見機而作,決定讓步。
“繼大人,”他說:“為臣子者,理當盡忠竭智以事上,但恐力不從心,誤了大事,並無他意。”
這表示不再堅決求去。繼祿亦見風使舵,加以撫慰:“這樣吧,”他說,“兩位分班當差好了。如今南來北往方便得很,一位回府,一位在京,到時候替換如何?”
有此結果,陳、曹二人自然樂從。於是繼祿跟奕劻說知其事,第二天便奏明慈禧太后,一面明發上諭,準陳秉鈞、曹元恆“分班留京供差,兩月更換。其留京供差之員,每月賞給津貼銀二百兩,由內務府發給。”一面密電各省,催問物色良醫,若有結果,即便送京請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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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報到達浙江,新到任不久的巡撫馮汝彛��笪�粽牛��揮亞肓死次始啤W芏健⒀哺У哪揮眩�莆�拔陌肝�薄保�袷�韁菹毓俁浴襖戲蜃印蹦茄��嗟笨推�H綣�塹ザ勒宜�槭攏���崎拙徒蹋�然蜆闋芍苧��氐妹�〕�孔�瘧敢蛔啦耍�染乒��玻�尤萸虢獺�
這天吃到一半,馮汝彛�虐訓綾�貿隼矗�惶岣鐾罰�僮�紀�乓桓鋈誦α恕4巳嗣�卸胖湧ィ�腫恿跡�鎦萑耍�喬叭握旁�鐧哪揮眩�餚陱|把他留了下來,專管往來函牘。
“怎麼?”馮汝彛�實潰骸白遊癱厥薔�詿說潰俊�
“真人不露相。”有人說道:“子翁的醫道,真正叫‘著手成春’。”
“那好極了!”馮汝彛�擔骸拔乙歡��觥!�
“不,不!多謝中丞的美意。此事關係出入甚大,萬萬不敢從命!”
語氣很硬,馮汝彛�廣蹲×恕P睦鐫諳耄�綣��鄧��跚常�桓頤橙懷⑹裕�贍蓯喬�櫚幕埃�凳恰骯叵黨鋈肷醮蟆保�閌潛鷯興���共槐閽齏瘟恕�
“從長計議,從長計議!”有人看出風色,用這樣一句話,將此事扯了開去,解消了僵局。
到得第二天,馮汝彛�匾餿シ枚胖湧ィ�爛骼匆猓�僑八��┯φ鰨��炙擔��嬗鋅嘀裕�囁繕塘俊�
“中丞!”杜鍾駿答說:“戊戌以後,亦有徵醫之舉。當時的情形,中丞想來總很清楚。”
於是杜鍾駿說了一個親耳聞諸“同道”的故事。他的這個同道,是廣州駐防的漢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