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報告,大不相同。慈禧太后既未生氣,亦未流淚,神態雖然沉重,卻頗為平靜,說是已有所聞,又問到底李德立有無把握?
“這奇啊!”恭王大惑不解,“是聽誰說的呢?”
“我想,總是由李卓軒那裡輾轉過去的訊息。”榮祿又說:“慈禧太后還問起外面有沒有好的大夫?倘或有,不妨保薦。”“我看李卓軒也象是沒有轍了!如果有,倒真不妨保薦。”
“是的。我去打聽。”
榮祿口中這樣說,心裡根本就不考慮,這是個治不好的病,保薦誰就是害誰,萬一治得不對症,連保薦的人都得擔大幹系。這樣的傻事,千萬做不得。
談到這裡,相對沉默,兩人胸中都塞滿了話,但每一句話都牽連著忌諱,難以出口。這樣過了一會,恭王口中忽然跳出一句話來:“皇后怎麼樣?今兒崇文山來見我,不知道有什麼話說?我擋了駕。”接著加上一聲重重的嘆息:“唉……!”
提到這一點,榮祿腦際便浮起在一起的兩張臉,一張是皇后的,雙目失神,臉色灰白,嘴總是緊閉著,也總是在翕動,彷彿牙齒一直在抖戰似的;一張是慈禧太后的,臉色鐵青,從不拿正眼看皇后,而且眼角瞟到皇后時,嘴角一定也斜掛了下來。世間有難伺候的婆婆,難做人的兒媳婦,就是這一對了。
“皇后的處境,”榮祿很率直地用了這兩個字:“可憐!”他說:“只要皇上的證候加了一兩分,慈禧太后就怨皇后——那些話,我不敢學,也不忍學。”
恭王又是半晌無語,然後說了聲:“崇家的運氣真壞!”
“還有句話,”榮祿湊近恭王,放低聲音,卻仍然遲疑,“我可不知道怎麼說了?”
“到這個時候,你還忌諱什麼?”
“太監在私底下議論——我也是今天才聽見,說皇上的這個病,要過人的,將來還有得麻煩。”
果然將這種“毒”帶入深宮,是曠古未有的荒唐之事,恭王也真不知道怎麼說了。
又說:“慧妃反倒撿了便宜。敬事房記的檔,皇上有一年不曾召過慧妃。”
如說慧妃“撿了便宜”,不就是皇后該倒黴?恭王也聽說過,凡中了這種“毒”的,所生子女,先天就帶了病來,皇嗣不廣,已非國家之福,再有這種情形,真正是大清朝的氣數了。
三九
因此,這天晚上,他百感交集,心事重重,等榮祿走後,一個人在廳裡蹀躞不停。十三年來的往事,一齊兜上心來。這個“年號”怕會成為不祥之讖。當時覺得“同治”二字擬得極好,一則示天下以上下一心,君臣同治,再則有“同於順治”,重開盛運之意,誰知同於順治的,竟是天花!
果真同於順治,還算是不幸之大幸,順治皇帝至少還有裕親王福全和聖祖兩個兒子,當今皇帝萬一崩逝,皇位誰屬?
這是最大的一個忌諱。恭王無人可語,連寶洌Ф疾槐閎盟�胛牛�ㄒ豢梢源儐ッ芴傅模�揮幸桓鑫南椋���衷諫袼妓ネ塹牟≈小M�苯�次�笮謝實哿⑺茫�嘈餚【鯰誚��墜蟮墓�椋��恢�浪�囊恍忠壞埽���牘�餳�笫旅揮校咳綣�牘��粢夂穩耍�詈媚芄幌忍揭惶嬌諂��
這樣心亂如麻地想到午夜將過,恭王福晉不能不命丫頭來催請歸寢,因為卯正入宮,寅時就得起身,已睡不到一兩個時辰。但等上了床依舊不能入夢,迷迷糊糊地聽得鍾打四點,丫頭卻又躡手躡腳來催請起身。問到天氣,雪是早停了,卻冷得比下雪天更厲害,上轎時撲面寒風,利如薄刃,恭王打了個寒噤,往後一縮。這一縮回來,一身的勁洩了個乾淨,幾乎就不想再上轎,他覺得雙肩異常沉重,壓得他難以舉步。
然而他也有很高的警覺,面對當前的局面,他深知自己的責任比辛酉政變那一年還要重。那一年內外一心,至少還有個慈禧太后可以聽自己的指揮行事,而如今的慈禧太后已遠非昔比,自己要對付的正是她!只要有風聲傳出去,說恭王筋疲力竭,難勝艱鉅,對野心勃勃的慈禧太后而言,正是一大鼓勵,得寸進尺,攫取權力的企圖將更旺盛,那就益難應付了。
因此,他挺一挺胸,迎著寒風,坐上轎子,出府進宮。一到先看脈案和起居單,病況又加了一兩分,潰腫未消,脈息則滑緩無力,此外又添了一樣徵候,小解頻數,一夜十幾次之多。
“人呢?”他問徹夜在養心殿照料的榮祿,“精神怎麼樣?”
“委頓得很!”榮祿答道,“據李卓軒說,怕元氣太傷,得要進溫補的藥。”
“我看,”寶洌г諞慌越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