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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許多,他不說自己為人所厭恨,說是別人知道他在懿貴妃面前得寵,故意拿他開刀,目的是在打擊懿貴妃。換句話說,他是為懿貴妃而吃的虧。

自然,初聽之下,懿貴妃十分生氣,追問著說:“那麼,到底是誰在挑唆大阿哥呢?”

“奴才不敢說!”

“有什麼不敢說的?難道還是皇后?”

“不是皇后。是……。”他蘸著口水,在磚地上寫了個“麗”字。

是麗妃?懿貴妃冷笑一聲:“她不敢!”

“主子不信,奴才就沒有辦法了。”

“雞毛蒜皮的小事,過去就過去了!”懿貴妃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她早已平心靜氣地想過,這件事決不能再提,提了叫人笑話,而且大阿哥責罰一個太監,也實在算不了一回事。如果象這樣的事,都要主子出頭來管,這個主子也太不明事理,太不顧身分了。

在小安子自然不會這麼想,自己狠狠打了自己一頓,面子都丟完了,卻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原想懿貴妃設法替自己出氣,不道竟是這樣地不體恤人,反弄得委屈愈深。看來一片赤膽忠心,完全白搭。

第二部分慈禧全傳(二)(5 )

想到這裡,不免寒心,承應差遣,便有些故意裝聾作啞,懶懶地不甚起勁。懿貴妃也知道他受了委屈,姑且容忍。只是一次兩次猶可,老是這樣子,可把她惹惱了。

“我看你有點兒犯賤!”懿貴妃板著臉罵他,“你要不願意在我這兒當差,你趁早說,我成全你,馬上傳敬事房來把你帶走!”

這一下,嚇得小安子再不敢多說一個字。但晚上睡在床上,思前想後,覺得自己以全副心血精神伺候懿貴妃,就有一時之錯,也還有千日之好,打罵責罰,都可甘受不辭,只居然要攆了出去,如此絕情,不但叫人寒心,也實在叫人傷心!

因此,小安子象個含冤負屈的童養媳似地,躲在被窩裡整整哭了一晚上,臉上的紅腫未消,眼睛倒又腫了。

說來也真有些犯賤,宦官的身體,受後天的戕賊,有傷天和,所以他們的許多想法,絕不同於男子,甚至亦有異於一般的婦人。小安子讓懿貴妃一頓罵得哭了,卻從眼淚中流出一個死心塌地來,儘自琢磨著如何才能博得懿貴妃的歡心,如何才能贏得懿貴妃的誇獎?惟有這樣去思量透徹,他覺得一顆心才有個安頓之處。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懿貴妃的寢門初啟,宮女出來舀水的時候,他就跪在門外,大聲稟報:“小安子給主子請安!”

裡面初無聲息,然後說一聲:“進來!”

掀開門簾,只見懿貴妃正背門坐在妝臺前,她穿著玫瑰紫緞子的夾襖,月白軟緞的撒腳褲,外罩一件專為梳頭用的寶藍寧綢長背心,身後頭髮,象玄色緞子似地,披到腰下,一名宮女拿著闊齒的牙梳在為她通發。她自己正抬起手,用養得極長的五個指甲,在輕輕搔著頭皮,夾襖的袖子落到肘彎,露出雪白一段手腕,腕上一隻琉璃翠的鐲子,綠得象一汪春水。

小安子不敢多看,再一次跪了安,站起身陪著笑說:“主子昨兒晚上睡得好?”

“嗯!”懿貴妃從鏡子裡看見了他的哭腫了的雙眼,倏地轉過身來,定睛看了他一下,點點頭說:“小心當差!將來有你的好處。”

“主子的恩典。”小安子趴下地來,又磕了一個頭,然後起身去當他的差。

他所當的差極多極雜,但有個萬變不離的宗旨,一切所作所為,都要讓懿貴妃知道。這時候就在屋裡察看檢點,那些精巧的八音鐘上了弦沒有?什麼陳設擺得位置不對?一樣樣都查到。最後看見炕床下有灰塵,親自拿了棕帚,鑽到裡面去清掃。

懿貴妃把他的動作都看在眼裡,但沒有說什麼。照每日常例,梳洗完了傳早膳,然後前後院“繞彎兒”消食,繞夠了時候,換衣服到中宮給皇后請安。

這下小安子又為難了,每日到中宮照例要跟了去,但這張打腫了的臉,特別是一雙眼睛,實在見不得人,卻又不敢跟懿貴妃去請假。想了半天,只好躲了起來,希望主子不見便不問,混了過去。

懿貴妃是極精細的人,何能不問:“小安子呢?”

既混不過去,只好硬著頭皮答應:“奴才在這兒哪!”他一面高聲回答,一面急急地趕了來當差。

一見他那樣子,懿貴妃倒覺得他有些可憐,便說:“今兒你不必伺候了!”

小安子如遇大赦,可是不敢露出高興的神氣,低聲應“是!”彷彿不叫他跟了去,還覺得怪委屈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