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另一人眯著眼,斜靠著車廂壁上打盹,兩條腿十分不雅的岔成八字狀伸得老長,跟正襟危坐的孔融形成鮮明對比。
“文舉兄省心,這些衡自理會得。再說憑小弟之才,丞相若是求賢若渴,當會降階相迎,小弟又怎會狂得起來?”言語中流露對自己才情的充分自信,正是彌衡。
孔融苦笑了一下,又不好明說你太囂張了。想起這幾年在青州,整天過著詩與酒交匯在一起的日子,眼前臧洪等人卻幹得有聲有色,漸漸的青州民眾安生,樂有所居,一切都條條有條。這才發現自己這些自命清高的人跟他們這些實幹派有何不同。雖然自己出門時路人也會行禮,可是臧洪那些人卻會有人跪在路中間,兩眼淚汪汪,那種出自內心的感激讓孔融的心也震撼了下。到底這麼多年,自己幹了些什麼?寫詩,嘲諷時政?
就連杜畿,韓浩,棗祗等人,也讓孔融覺得汗顏。開口閉口就是一連串的數字,多少多少戶籍,多少多少人口,每人每戶又有多少多少田地,每年賦稅又是幾何,全都爛熟於這些人的胸中。
平時沒見過這些人大魚大肉,偶爾也就是見他們在清點應徼之稅後滿面紅光的跑去酒樓慶賀一番,卻沒聽過他們做過什麼詩,什麼賦的。
本來對推薦彌衡很有信心,可是這麼一想,心裡又沒了一點底。
他自己心裡很清楚,其實彌衡跟自己很象,一樣的狂,一樣的自負,看不起別人,只不過他更加把這種狂表現在臉上罷了。
“正平,到了丞相府了,我要先進宮一趟,就不陪你了,自己小心些,記得……”
“要收斂些嘛?知道了,文舉兄好羅叱。”彌衡這才睜開了眼睛,雙目中的確有一種精花,通常反應比較慢的人,是沒有這種睿智的目光的。
孔融自驅車離開,彌衡一人站在丞相府門口。雙腳微分,仰頭挺胸,等著裡面出來人迎接自己進去,最起碼也應該是丞相府裡的主簿之類吧?
站了許久,車裡的一點暖氣早就被吹得一乾二淨,雙腿都有點軟了,彌衡越等越不是勁,難道迎接自己要準備這麼久,不是找條紅地毯要這麼久吧?
跟自己大眼對小眼的,只有府門口兩座巨大的石獅子,張牙舞爪的,嘴裡還含著個珠子。四個手持長戟的盔甲士兵,眼睛根本看都不看彌衡一眼,叉手而立,目光平視。
彌衡走到哪裡都是一片“才子”、“名士”的讚譽,見多了鮮花和阿諛,根本沒想到曹操壓根沒把自己當回事,只是吩咐有人來了就徑直去找他。
所以堂堂丞相府的家兵才沒趕人,畢竟有些自命不凡的人性子都是有些怪的。萬一這就是要找丞相的人,自己喜歡在門口吹風呢?
彌衡沉不住氣了,上前兩步,踏上一級臺階,那右邊兩個士兵立即就動了,對他們來說,那道臺階就象現在軍事管理區裡哨兵的警戒線,過了那道線還沒表明身份的,他們就會警惕了。
兩枝長長的戟橫在身邊面前,雖然沒有把戟前對著彌衡,但是已經讓他覺得大大丟臉了。
“什麼人!報上名來。”
也就是曹操治下頗嚴,他們不會隨便對人動手,要是換成董卓,這彌衡在下車之後不言不語的就已經被暴打一頓了。
彌衡為之氣節,高仰的頭也不知不覺激動得微微顫抖:“我乃平原彌衡,你家丞相今日相迎之人!速去通報,一切禮節從簡,不必太繁瑣!”那派頭,那神情,倒象是首長來視察的。
兩個被他弄得嘴巴都合不上計程車兵面面相覷,今天沒說有人要迎接啊?再說平時連丞相親戚和駙馬爺來了都是直接進去了,也沒派過半個人迎接。
這人是誰啊?什麼來頭?這麼囂張?
左邊計程車兵來的時間更久一些,也見過一些怪人,聞言道:“你若是投丞相來的,進去後沿右走,自有人接待。相府重地,其餘之處除丞相允許,切勿亂闖。”
什麼……?居然沒人迎接自己?
彌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有沒搞錯啊。
不過倒也蠻稀奇的,居然還會有這種事。彌衡自圓自話的喃喃嘀咕著走了進去,不忘記把已經挺得象36D的胸更抬高了些。
兩個士兵在他進門後小聲說道:“這就是所謂的名士吧?是夠吊的。”
左邊計程車兵朝這邊望了一眼:“噤聲!又在亂嚼舌頭小心丞相責罰。”
名士進得丞相府,四下看似無人,他自然是看不出這丞相府其實機關重重,暗哨無數,尚著右邊小路而走,一邊走一邊撇嘴:“堂堂丞相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