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就顯出了萬闡民長期在官場廝混養出來的功夫,他眼睛一瞪,對護兵吼道:“慌張什麼?不報告就闖進來,成河體統?滾出去,向皇軍報告,請求增援!”
衛兵是粗人,斗大字不識幾個,可沒有萬闡民那種裝腔作勢的涵養功夫,帶著哭腔大聲喊道:“縣長,皇軍靠球不上了,八路軍先打的就是他們。這會兒八成都已經被八路軍捂到窩裡了。快跑吧,再不跑都要死球了!”
萬闡民一聽,心裡又是一驚,自己的警備隊駐守在縣城的城隍廟,八路軍沒有先打警備隊而是先去打小鬼子,說明他們是有備而來,看來今天晚上凶多吉少了。
象萬闡民這樣的有點知識、當個小官的漢奸們,平日裡都管鬼子叫皇軍、太君,畢恭畢敬的,實際上他們心裡也是把小鬼子叫鬼子或小日本的,骨子裡也是覺得小日本雖然科技進步、飛機軍艦坦克大炮厲害,打起仗來攻勢凌厲,但他們是倭國倭人,是小人得志,論起血統和文化,他們可比中華上國差遠了。他們之所以當漢奸,一部分是覺得中日雙方國力差距太大,戰爭結果早已註定。另一部分是覺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咋活都是活,與其吃苦受累流血犧牲去與日本人作看不到希望的鬥爭,不如跟著小日本發國難財,吃香的喝辣的,逍遙一生。畢竟有奶就是娘麼!
萬闡民眼珠轉了幾轉,馬上厲聲呵斥衛兵:“看你那慫樣,土八路進城有什麼好怕的,皇軍會把他們趕出去的。去,告訴警備隊,給老子狠狠打,守住大院,每人賞五塊大洋!”
護兵覺得縣長平時腦筋挺管用的,抓錢耍女人樣樣是高手,這會兒不知道哪根筋轉錯球了,還想著把八路軍趕出去,簡直是夢中說胡話哩!管球他哩,他想死就死好了,老子可不能陪他死。想到這裡,那斗大字不識幾個的衛兵似乎腦子開竅了,也不和萬闡民羅嗦了,扭身咚咚咚就跑了出去。
萬闡民這才麻利地穿好夾襖,繫好褲子,登上鞋,順手從床頭取下掛在那裡的王八盒子,掏出槍,頂上火,一閃身就出了門。
床上的張寡婦這個時候已經從情慾中嚇醒了過來,裹著被子坐在床上。見萬闡民要溜,張寡婦就戰戰兢兢地問道:“好人,你走了我咋辦?”
萬闡民剛走到門外,聽到了張寡婦的聲音,扭身一看,女人一臉的驚嚇,心裡實在有點捨不得,但再捨不得也得捨得,逃命要緊,怎麼能再帶上個包袱呢?
萬闡民嘆了口氣,丟下了一句“回家躲起來”,就揚長而去。
張寡婦眼見萬闡民關鍵時候對她不管不顧,忍不住哇哇大哭,邊哭邊罵萬闡民天殺的,老孃咋命恁苦,讓這些天殺的受用夠了,就被他們象扔破抹布一樣給扔了,這世道,還咋活人麼!
哭了幾聲,張寡婦忽然想到再哭下去的話可能想跑都跑不了了,趕緊下床胡亂穿上衣服,拉開門就要溜回家去。結果,一出門就發現院子裡亂哄哄的,警備隊的人有的爬在牆頭朝外胡亂放槍,有的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忙著搬彈藥、搬箱子一類的東西。
張寡婦正想著從哪裡溜走,就聽到“日”地一聲,一顆炮彈落在了院子裡,“轟”的一下,就在院子中間炸開了一個大坑。幾個正在搬東西的警備隊士兵登時就被爆炸的氣浪掀到了空中,胳膊腿都分了家。
張寡婦嚇得媽呀一聲就縮回了屋裡,趕緊關上門,背靠著門,心裡撲撲騰騰直跳。
接著,就有接二連三好幾發炮彈落到了院子裡,槍聲也暴雨般響起。張寡婦是張步雲的拼頭,自然比一般的婦女多點見識,知道那急驟的槍聲裡有日本造的九二式重機槍的響聲,有歪把子的響聲,有三八大蓋的響聲,心裡還想著是不是萬闡民他們情報不準,這明明是日本人的武器麼,怎麼就用來打警備隊了呢?難道是萬闡民貪汙錢貪汙的太多了,日本人察覺了,要對他下手了?
不等張寡婦多想,時間不長,院子外就響起了繳槍不殺的喊聲,緊接著就是警備隊鬼哭狼嚎的“別打了,別打了,八路爺爺,我們投降”的喊叫聲。
很快,張寡婦就聽到院子裡響起了“放下武器,舉起手來,靠牆站一排,八路軍優待俘虜!”
這個時候,張寡婦已經不害怕了,是死是活都不是她能決定的了,就忍不住轉過身子,隔著門縫朝院子裡看去。只見院子裡布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點起了火把,中間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警備隊的屍體,一隊穿灰衣服、帶鋼盔的八路軍已經進了院子,正用刺刀逼著那些警備隊收繳武器彈藥。
張寡婦不關心那些平時在高密四村八鄉耀武揚威的黃狗子,她關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