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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我們俄國也出過拿破崙派,什麼拉辛·斯傑潘、提摩菲耶夫,什麼布加奇、葉米里揚、伊凡諾夫……”

他默默地注視著我,眼睛睜得圓圓的,似乎是第一次見到我。

這有點讓人不高興。

他從來沒有和我談起過我的父親和母親。

我們談話的時候,姥姥常常走進來。

她坐在角落裡,許久許久也不吭一聲,好像她不在似的。

可是她會突然柔和地插上一句:“老爺子,你記不記得了,咱們到木羅姆朝山去,多好啊?

那是哪一年來著?“

姥爺想了想,認真地回答:“是,是在黴亂病大流行以前了,就是在樹林裡捉拿奧郎涅茨人那一年吧?”

“對了,對了!”“沒錯兒!”

我又問:“奧郎涅茨人是幹什麼的?他們為什麼要逃到樹林裡去?”

姥爺有點有耐煩地說:“他們都是普通老百性,從工廠裡鄉材中逃出來的。”

“怎麼捉他們啊?”

“就跟小孩兒捉迷藏似的,有人跑,有人追”逮住了,就用樹條子抽,用鞭子打,鼻子打破,額頭上砸上印,作為懲誡的標記。“

“為什麼?”

“這就不好說了,不是要咱們明白的事兒。”

姥姥又說:“老爺子,你還記得嗎?大火以後……”

姥爺很嚴肅地問:“哪一次大火?”

他們開始一起回憶過去,把我給忘了。

他們用不高的聲音一遞一句地回憶著,好像是在唱歌,都是些不怎麼快樂的歌兒:疾病、暴死、失火、打架、乞丐、老爺……“你倒是都看見了啊!”

姥爺咕囔著。

“什麼也忘不了!

“你還記得生琿瓦莉婭後的那年春天吧?”

“噢,那是1848年,遠征匈牙利的那一年,聖誕節的第二天把教父吉洪拉了壯丁去打仗……”他以後就再無訊息……“姥姥嘆了一聲。

“是不是的!不過,那年起,上帝的恩澤就不斷地光臨咱們家了。

“唉,瓦爾瓦拉……”

“行啦,老爺子!”

姥爺陰了臉:“行什麼行啦?我們的心血都白費了,這些孩子們,沒有一個有出息的!”

他有點不能自控地亂喊亂叫起來,臭罵自己的女兒,向姥姥揮舞他瘦小的拳頭:“都是你!你把他們慣壞了,臭老婆子!”

他嚎了起來,跑到聖像跟前,捶打著自己的胸膛:“上帝啊,我的罪巷就如些深重嗎?為什麼?”

他淚如雨下,目露兇光。

姥姥畫著十字,低聲安慰著他:“你別這樣了!上帝知道這是為什麼!你看看比咱們的兒女強的人家可不多啊!

“老爺子,什麼家都是這樣,吵啊鬧啊,一團糟,所有當父母的都在承受同樣的痛苦,不只是你一個人啊……”

這些話似乎穩定了他的情緒,他往床上一坐,好像睡著了。

如果和往常一樣,我和姥姥一起回到頂樓上去睡覺也就沒事兒了,可這一次姥姥想多安慰他兩句,就走到了床邊。

姥爺猛地一翻身,掄起拳頭啪地一聲打在了姥姥的臉上。

姥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她用手按住了嘴唇上流血的傷口,低低地說:你這個小傻瓜!“

然後向他的腳前面吐了一口。

他吼了一聲,舉起了手:“我打死你!”

“大傻瓜!”

姥姥又說了一句,然後不慌不忙地向門口走去。

姥爺向她撲過去,她隨手一帶門,門扇差點砸在他的臉上。

“臭老婆子!”

姥爺用手扶住門框,用力地撓著。

我簡直有點難以置信眼前的一切,這是他第一次當著我的面打我姥姥,我感到奇恥大辱!

他還在那兒撓著門框,許久許久才痛苦地轉過身來,慢慢地走到屋子中間,跪下,往前一趴,又直起了上身,捶著胸:“上帝啊,上帝啊……”

我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姥姥在頂樓上漱著口。

“疼嗎?”

她把水吐到了髒水桶裡,安靜地說:“沒事兒,只是嘴唇破了!”

他為什麼這樣?“

她看了看窗外,說:他總是感到事事不如意,老發脾氣。……“你快睡吧,別想這些……”

我又問了她一句,她嚴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