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喜炊,一旦發生緊急情況,還可說服雙方。但渡邊內藏助剛才的一番話,卻讓他大為恐懼:若真田幸村要來大坂,便極有可能徹底打翻他的如意算盤。在關原合戰時,大坂都無能為力,十四年後的今日,又能如何?
渡邊內藏助退出之後,治長慌亂起來。松倉豐後果真以重兵封鎖了京坂大道?念及此,他對澱夫人道:“內藏助有的話令人難以放心,治長想前去問問他,恕先失陪。”
澱夫人竟意外地答應了治長的請求。
最近,澱夫人竟變得像孩子一般任性,即使無事,也要讓治長侍寢,大大折騰他,而此次竟如此爽快地答應了治長的請求,或許是她今夜極度勞累的緣故。
“我有事與內藏助大人說說。內藏助大人還未歇下吧?”
內藏助的家在本城的甕城外。當治長站在內藏助家門前時,發現除他之外,還有其他客人造訪。
渡邊內藏助有一個習慣,便是每次在澱夫人處喝完酒,同家之後必定再飲,皆因為在內庭,母親差不多都在場,不允他喝醉。
“請大人稍候。”出迎的渡邊大人匆匆進去,未幾又出來了,道,“木村長門守大人也在,請進。”
“哦,竟是重成來了。”
“是。少君也甚是擔心紀州那邊的事。”
治長心裡一驚:重成和內藏助居然瞞著我,要煽動秀賴?他跟夫人來到廳上,出乎意料地看到一位女客,她乃是真野豐後守賴包之女阿菊,正在斟酒。嗬,是月下老人先行探路?治長鬆了口氣。自從身為關白秀次家老的木村常陸介承茲在妙心寺切腹後,其子木村重成就在親戚六角參議義鄉近江的府里長大,現在尚未成家。給重成說門好親,一直是七手組眾人的心願。看今日情形,內藏助似乎給他挑中了真野賴包的女兒,現正相親呢。
“這是夫人和少君的意思,要長門守娶妻成家,可能的話,就娶賴包之女。”
“哦。”
“修理大人既有急事,那就請阿菊小姐先回避吧。”說著,內藏助讓阿菊退了下去,之後,意味深長地眨眨眼道,“方才我向長門守轉達了少君的意思,長門守卻不答應,理由是最近大坂危急,這個時候娶妻,恐無法毅然赴死。”他微微眯起眼睛,使了個眼色。
治長一時間竟沒弄明白內藏助的意思,但接下來的念頭,卻使他渾身寒毛豎立。內藏助是不是假託親事,在策劃什麼陰謀?一想到這裡,治長就再也笑不出來了。最近,秀賴對重成的信賴陡然增加。他們若想讓秀賴發動戰事,定先引誘重成。無論在誰看來,這都是一條最有效的捷徑……
“哦,這我倒是頭一次聽說,少君和大人居然都薦阿菊,便是理所當然,他們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治長掩飾起自己的狼狽,坐到重成上座,內藏助立刻接話道:“誰都這麼看,但長門大人居然推辭,說戰事迫在眉睫……”
“戰事……戰事的話題,且放一放……”
“不。長門守大人乃萬里挑一的忠烈之士,將來甚至可能成為少君的輔政家臣,既已為了戰事,把一切置之度外,看來是鐵了心。我這才勸他。”
“你如何勸說?”
“戰事迫在眉睫,這不只是我一人的看法。真田、長曾我部、毛利等人也都這麼看。就連日前站在敵方的松倉豐後守等人,也都覺得箭已上弦,才加強了紀伊見嶺的戒備。既如此,成就這樁婚事,不亦是忠義之舉嗎?我方才一直在這麼勸。”
“答應這門親事,便是忠義之舉?”
“哈哈!”渡邊內藏助愉快地笑了,“這聽來不似修理大人的話啊。既然決戰迫近,就必須招兵買馬。但人一旦聚集,所司代就會大生戒心,為避其視線,婚禮不就成了難得的偽裝?”
“有理。”
“哈哈哈,況且,現今世上男女相戀故事多矣。阿菊對正氣凜然的長門一見鍾情。我自然不能看著她心生相思,鬱鬱而終,遂出言玉成其事,可這段故事眼見就要變成隆達節歌謠或女歌舞伎裡的故事了。修理大人,你好生幫著勸一勸才是啊。”內藏助已是醉了。
木村重成端正的面孔也已通紅,含著幾分怒氣,道:“請恕鄙人就此告辭。”
“急什麼,再待片刻。”
“不了,今晚值夜,也當早早同去。失禮了。”
重成恭恭敬敬施了一禮,內藏助再次高聲美起來,卻不挽留,只嘴上道:“那麼,容我送上一送,怎麼說,你也是少君的使者啊。”
“不用了,請留步,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