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投降,他們也仍然無法揚名世間,而是不得不返回故里。想到這些,又右衛門更是舉步維艱。
奧原信十郎豐政的宅邸,即在背山的小丘上。
晨霧已散盡,入口處一面為竹林,一面為層層梯田。竹林中,大群鳥雀吵個不停。恐是為了驅趕鳥雀,奧原豐政正舉火槍朝空中放。
轟——
正當豐政欲再扣扳機時,柳生又右衛門笑眯眯地從竹林中走出,到了信十郎面前,道:“看來在這平靜的鄉間,也需要火槍啊。”
見到斗笠夾在腋下、旅人模樣的又右衛門,信十郎愣了片刻,半晌方認出眼前之人,“哦?柳生大人?”
“嘿!弟久未來訪,還望海涵。”
“真是少見啊,我尋思,你怎的連個隨從都不帶?”說話間,信十郎的眉梢忽地籠起一層陰雲,又右衛門卻未察覺。
信十郎又道:“難得來一次,進門再說。我給你引路吧,地上都是麥子,你小心腳下。”言罷,便在前走了。
庭前栽滿了花草樹木,芍藥竟相爭妍。看到這些,又右衛門不住在心裡感嘆,一切都是這般平和。
“大人,鄉里人都說我們頗為相似啊。”
“哦。這倒也不奇怪,我們本為表兄弟嘛。”
“但他們也說,你臉上總是帶著笑,我卻為人冷淡,看上去有些呆頭呆腦。哈哈,面帶笑容者是又右衛門,一臉呆傻的則是信十郎。”
二人穿過花叢向後院走去,又右衛門笑道:“何人這般說?”
“近日,此處可是稀客不斷啊。昨日是京都的浮田右京亮,就是現在的坂崎大人。坂崎出羽守前來住了一宿,去了。這些話乃是坂崎大人的評語。”說著,豐政繞過走廊,先踏上脫鞋處的石板,“不用洗濯,直接進來吧。”
“失禮了。不知坂崎大人來此何事?”
浮田此人現正在柳生兄長處,但又右衛門還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問道。
“你最好自己猜猜。”信十郎笑著把坐墊放到上座,“你現在乃是將軍幕賓,將來還可能舉為將軍府西席呢。”
“嘿,表兄先等一下,這些話都是何人言語?”
“當然也是坂崎大人。就連我都覺得沾了光。在此謹表祝賀。”言罷,信十郎兩手伏在榻榻來上,鄭重施了一禮,道,“坂崎大人磊落風趣,聽說與你乃是肝膽相照的朋友。他還說,這塵世乃是個修羅場,到處血肉橫飛,想久居一地亦是不能。故他不僅改換姓名,連家紋也改了,穿的是有兩隻斗笠紋樣的二蓋笠紋服,戴的是二蓋笠紋樣的斗笠。”寒暄完畢,信十郎先為宗矩敬上煙。
“這麼說,他想一輩子做個旅人?”
“是啊。只是,這旅程並非他一人的旅程。因此,只有一頂斗笠萬萬不夠。”
“哦,那剩下的一頂斗笠就是為旅伴準備的了?”
“說起這旅伴,可真有些滑稽。他說,此旅伴其實就是體內之熱血。坂崎出羽有事相求,就在熱血的陪伴下,特意過來了,請無論如何也要答應……你聽聽,何等滑稽的言辭!”
又右衛門打了個寒戰。坂崎出羽從京都趕來求奧原家主,所來何為?
“不為其他。”信十郎豐政似看透了又右衛門的心思,繼續道,“豐臣氏翹首盼望的大佛殿終要竣工了,不日就要舉行開光法事,因此,想遨請我帶著族人進京參觀。”
“邀請你?”
“正是。聽說,大批浪人都以此次開光為由,從諸地齊聚上方,意欲圖謀大事。風聞已傳遍洛中洛外。”
“哦。”
“對此,太皇和主上均甚是擔憂,怕京都又要慘遭兵燹。坂崎出羽大人自太閣在世時就負責朝廷諸事,與眾公卿交情都不錯,才受天皇親信的秘密委託,來到舍下。”
又右衛門拍膝道:“明白。”
“你終於猜到了?他並非受所司代板倉大人所託前來。他既是受天皇親信所託,便與敕命無甚兩樣:要我帶著族人,裝著參觀的樣子進京,一旦生亂,便與所司代的人馬一起鎮壓。”
“哦。然後呢?”又右衛門本想問豐政是否答應了,但還是控制住了急躁——連公卿都活動起來,事情已大不尋常。
“雖然他如此請求,我也不能立刻答應,於是推說,先考慮一下,把他打發回去了。又右衛門,我是否當答應他?”
又右衛門並不直接回答,佯作轉言其他:“看來坂崎出羽只是頂著徒有熱血的斗笠,並非有二蓋笠的男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