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在核心部族那顏貴族的心目中,大蒙古帝國的蘇錄定戰旗將會永遠戰無不勝,成吉思汗的豐功偉績將永不磨滅。
但現在,他們嚐到了苦果,成吉思汗的蘇錄定戰旗黯然謝幕,楚風的金底蒼龍旗飄揚在草原上空,建立在殺戮、掠奪和毀滅基礎上的兀魯斯制度轟然倒塌,核心諸部這才發現,兀魯斯制度下的輝煌猶如潮水般退卻,到頭來沙灘上只有自己在裸奔。
真可謂成也兀魯斯,敗也兀魯斯。
前途未卜的漠北諸部,隨著忽必烈懊喪的抵達了西蒙古稱海宣慰司,正當他們準備停下來休息,就又接到了忽必烈的命令:繼續向西北方向進發。不得擅自停留,違者依大扎撒令處斬。
原來,稱海宣慰司所在的混嘛出海(今蒙古國哈喇烏斯湖),與哈喇和林通向察合臺汗國以及哈密力地區的驛道距離太近,忽必烈擔心被漢軍的火槍騎兵追襲,所以下令前往西北方更為嚴寒,也更加靠近陽翟王封地的兀魯塔山南麓。
命令一經頒佈,頓時諸部哀鴻遍野,到更為偏遠的西北方越冬確實給漢軍追襲增加了難度,因為漢軍騎兵使用的阿拉伯馬產自中東沙漠,耐寒能力遠不如忍耐力極強的蒙古馬,草原的冬季對漢軍騎兵而言是無法跨越的障礙,但另外一方面,本來就缺乏草料和幹牛糞的北廷諸部,拿什麼來度白災呢?
有老人無語問蒼天:“長生天呵,發發慈悲吧,給咱們主兒乞氏一條活路……”
也有母親抱著孩子低聲啜泣,可怕的白災就在眼前,不知道這孩子有沒有福分見到明年開春的溫暖陽光?
上天是公平的,這些部族的戰士在蘇錄定戰旗下肆意屠殺漢地百姓,慘無人道的製造成都慘案、常州三屠、興化大屠殺、瑞安大屠殺、黃州大屠殺的時候。他們留在草原上的部族成員正興高采烈的享用著武士們從漢地劫掠而歸的血腥戰利品,那麼當北元覆滅,正義的清算以不可抗拒的偉力降臨之時,也必然付出相應的代價。
出來混,終究要還的。
哭聲中,代表蒙古大汗御駕的金帳,似乎比以前黯淡無光了許多,金帳侍駕的趙復,心頭竟有了一絲莫名的快意,他很奇怪,為什麼自己十年前會把北元當作天下正朔?現在看來,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屁股決定腦袋,身份的改變帶來了立場的變化,僅僅兩年前,趙復心頭還將自己的同族稱為南蠻子,蔑稱楚風為楚賊,可當大漢帝國以毋庸置疑的力量擊敗北元,並取得全面優勢之後,牆頭草的本性就讓趙復再一次選擇了背叛,現在,他就算說夢話,也會感激涕零的稱楚風為“我大漢皇帝”、“聖明天子”、“英明神武之一代雄主”。
是的,感激涕零,那位常年行走在黑暗之中,被稱為大漢皇帝光明之下的陰影,比天竺眼睛王蛇還可怕的人,趙復已透過某些隱秘的渠道和他取得聯絡,得到了他的某些保證,所以現在的趙復。已經百分之百的把靈魂出賣給了那個魔鬼。
這一次,趙復再不可能背叛了,因為他認為或許能瞞過忽必烈的眼睛,從大汗烈焰般的怒火中逃出生天,但自己決不可能從魔鬼手中掙脫,而那個黑暗陰影略微展現的手段,就已比陰曹地府十八層地獄還要��說枚唷��
聽著各部族婦孺的哭嚎遠遠傳來,忽必烈的臉色陰晴不定,沒有人知道這位大汗在想些什麼,唯一能夠肯定的是,蒙古帝國把殺戮和仇恨灑遍了四千五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現在它則面臨著復仇之火的炙烤,而首當其衝的蒙古大汗,已經有半個身子墮入了阿鼻地獄。
各部族的哭嚎之聲越來越大,丟掉了肥美的草場,失去了兀魯斯的分贓,一路西行經歷的艱難困苦,還隨時面臨被漢軍銜尾追殺的恐懼,種種因素讓這些早已習慣了兀魯斯制度下安穩富足生活的部民,心頭湧上了前半苦萬般愁,繼續向西北進發的命令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趙復注意到,忽必烈的鼻子微微抽搐了兩下。一隻手開始輕輕揉搓那條受過傷的瘸腿——這意味著什麼,趙復非常清楚,他非常樂意看到一場“別開生面”的演出。
背叛者的心態就是如此,叛徒對待自己的同伴往往比敵人更加兇狠,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掩蓋他的無恥。
當年趙復降元,他恨不得北元頃刻間滅掉大漢,而當他再一次選擇背叛之後,又恨不得北元越慘越好。
玉昔帖木兒一陣風似的衝進了金帳,這位受到忽必烈稱讚的月兒魯那顏,能幹的那顏貴族,也變得一籌莫展了。抹著額頭滾滾而下的汗珠,他有些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