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泳的嘴邊露出譏嘲的笑意,黨家松潘土司數百年積攢所得,當然不止這一些,但金銀財寶之類的東西,可以運回去充實大漢的國庫嘛,這些不便儲存的乾肉,比漢軍軍用茶葉質量差了不止一個等級的粗劣磚茶,還有質量遠遠及不上江南閩廣新式紡織廠機織布的土布,拿來收買民心已足夠了。
“一個一個來,只要是人都能領一份!”這話音剛落地,數千寨民就像瘋了似的往前衝。別看他們開始還抖抖索索戰戰兢兢的,在糧食、食鹽這些生存必需品面前,全都失去了理智,是漢軍揮舞著皮鞭在人群中不斷噼啪炸響,才勉強維持住了秩序。
難怪這裡的百姓們激動,川西北地區嚴苛的生存環境,讓這些生存必需品比別的地方分外珍貴,甚至值得用生命來交換。
有婦女抱著漢軍發給的糧食,哭得天昏地暗,漢軍官兵不知道,但寨子裡的人都清楚:前年大旱。她的娃娃活活餓死,要是隨便有幾斤糧食,也不至於啊!
也有斷了右手的男人,用剩下的一隻左手拿著錦緞和布匹涕淚橫流,不斷把這漂亮的錦緞擦到臉上,被眼淚和髒兮兮的頭髮弄得又油又皺——這個奴隸娃子斷了的那隻手,就是因為不小心弄髒了土司老爺的錦緞衣服,而被施以斷手之刑,生生砍下來的呀!
有人怯怯的問:“小孩可以領嗎?”
“可以。”金泳和善的點點頭。
“不管多大都可以?”
“不管多大。”
這人狂喜的跑回去,“婆娘,快把咱們家的次任、乃仁、哈吉、贊卻……統統帶來。”
於是,次任、乃仁、哈吉和贊卻們都被母親帶來了,地上走的一串,最小的孩子由最大的姐姐抱著,母親懷裡還抱著兩個!
吃奶的娃娃被抱著來了,躺床上起不來的老人被抬著來了,忽然有人大哭著捶胸頓足,打破了這一片喜慶的氣氛。
張定遠偱聲看去,只見一位肚子老大的党項女人滾在地上捶胸頓足,哭得那叫一個悽慘:“歡喜佛在上,黑白度母菩薩在上,我的小章吉次仁喲,你為什麼不早幾天來到人世,也好多分一份東西呀!”
瞧她那樣子,要是有辦法提前叫孩子來到世間,她會不惜一切代價這麼幹的。
漸漸的,人群中有了歡聲笑語,拿到東西的百姓們,看著漢軍士兵的眼神裡,就多了幾分親切、感激。
土司黨虎和他的管家、狗腿子們看著這一幕,心疼得都快碎了,這些糧食、布匹、食鹽,都是花大力氣才積攢下來的好東西,現在全分了出去,如何不心如刀絞?更氣人的是,漢軍拿黨家土司的東西來收買黨家土司的部民,竟然無恥的做起了無本生意——偏偏這無本生意的算盤打得噼啪響。已有不少百姓心甘情願的“上了當”!
黨虎把牙齒咬得咯咯響,但他還沒有絕望,這些都是浮財而已,黨家土司經營松潘羈縻州數百年,實力可不是這些能分到人手裡去的東西。
金泳很快讓他絕望了,因為他手裡拿著一方小小的、非常精緻的牛皮匣子,而松潘土司黨虎的心臟,也在那一刻抽緊了:他,這個笑彌勒似的漢人,是怎麼找到這玩意的?我可是藏得非常隱秘啊!
殊不知,一個漢軍情報司副司長想找的東西,一萬個松潘土司也藏不住。
金泳笑眯眯的開啟小牛皮匣子,就在匣子蓋兒揭開的那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匣子上,所有的松潘百姓都屏住了呼吸。
黨家的地契、賣身契、奴隸文書和驢打滾高利貸的借條!
金泳站在木頭搭建的高臺上,大聲道:“黨虎是非法的統治者,他的整個統治都是邪惡、不公正的,沒有得到大漢皇帝的冊命,也不被大漢帝國承認。所以從現在起,各位欠黨家的債,一筆勾銷,租黨家的地,歸租戶所有,以及全部的奴隸娃子,都恢復自由!”
說到做到,當金泳把這些字據投入木臺上熊熊燃燒的火盆裡去的時候,人們才明白了這個火盆的作用。
綁在木柱上的黨虎眼睛都紅了,不停的瘋狂掙扎著,這可是黨家土司統治的基石啊!“這些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他狂叫著,想搶回火盆中的字據,但一切都是徒勞,雪白,或者因為年代久遠而變成黃黑色的字據,在烈焰中化為紙灰,並在山風中飄飄蕩蕩,就像送葬的紙錢。
靜,安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意想不到的沉默之後,不知道是誰帶頭,人群中爆發出山呼海嘯的歡呼聲——特別是黨家內宅的侍女、奴婢被髮還他們的家人之後,這種驚人的浪潮更加經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