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想想官倉也不遠了,便沒急著催逼民夫上路,在這衚衕口避風的小篷子裡歇息歇息。
劉老爹一邊忙著生意,一邊隨口問道:“軍爺,往日都是從通州往官倉運糧,怎麼今天掉了個,從官倉往通州運了?難不成漕運上消遣人,來回運著玩?”
有宋一代,宋遼、宋夏、金遼、元金大戰,北方屢經戰亂,田地荒廢人民流離失所,再加上占城稻的引入,使水稻產量遠大於小麥,中國主要產糧區從關中河洛,向江南荊湖轉移,南糧北運就成為自宋元開始,數百年來糧食流動的常態。
蘇松常、杭嘉湖的糧食,經京杭大運河一路北運,最後抵達通州。能直抵大都城中後世積水潭、什剎海、後海一帶的通惠河,是郭守敬於至元二十九年開工建成的,此時還沒有動工,南方運來的糧食在通州上岸,再從官道運進大都官倉。
官道旁邊、運河兩岸的百姓,見慣了從通州往官倉運糧,卻從來沒見過糧食從官倉回通州的,這幾天,只見民夫推著糧車兒從官倉出來,空車兒從通州回來,人人都莫名其妙,所以劉老爹有此一問。
士兵一聽,滿肚子牢騷一下子冒了出來,怨天怨地的道:“伯顏丞相突然從漠北遼東回兵,說是殺了反叛的那啥勢都兒、乃顏、哈丹,北方的反賊平了,這是要南下滅漢哩!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籌措軍糧也是應該的,只不早點告訴俺們長官,早曉得就不把糧食從通州運進官倉嘛!現在倒好,前幾天才從通州運進官倉十五萬擔糧食,又要重新運回通州……唉,上官一句話,小兵跑斷腿,每月幾張廢紙充軍餉,老子真不想吃這份糧餉了!”
元朝繼承蒙古帝國的制度,在初期根本沒有軍餉一說,蒙古武士們的武器、馬匹、盔甲、被服和糧食都是自己籌備,地方徵兵的奧魯官只負責協助,然後以戰勝之後屠城搶劫所得為軍餉。
直到大元朝建立,昔日的敵國成為它的領土,敵國百姓成為大元朝的二等、三等、四等奴隸,直接搶劫變得不大可能了,才制定了軍餉制度,但這份軍餉自然很低,輪到三四等的漢人、南人士兵,就更加低得可憐了。
民夫們見他抱怨,膽子也大了,有人就陪著笑臉道:“軍爺,您還有份糧餉,咱們大冷天的,被甲生老爺(元代保甲制度,二十戶一甲,設甲生)從家裡捉出來,吃的喝的都是自家帶出來,和您一比,不是天上地下了麼?”
士兵一聽,頓覺自己雖然辛苦,比這些民夫又好得多了,臉上也就欣欣然有得色。
正巧,此時兩個栗色頭髮、眼窩身陷、長著鷹鉤鼻子的色目人,從攤子前面走過,這裡擺攤子賣菜、賣鞋襪、賣小吃的百姓們,視若無睹的做著生意,沒有誰理睬他們。
士兵奇道:“啊呀,這是南城有名的色目混子啊,往日裡平白無故就要訛人的,怎麼今天不做壞事?誰有黃曆,算算日子,是不是他們的那啥禮拜日?”
士兵說的沒錯,大元朝設定四等人的民族歧視政策,一二等的蒙古人、色目人比三四等漢人、南人多了許多特權,比如蒙古人殺漢人只須賠償一頭驢的價錢,漢人膽敢毆打蒙古人則犯了死罪。
於是就有不成器的蒙古人、色目人利用這條法律,欺行霸市、為非作歹,蒙古人殘暴,多為明搶,色目人則陰險狡詐,笑裡藏刀,有錢的放羊羔兒息,沒錢的發明了“碰瓷兒”、“宰羊兒”等等形式的訛詐方法,有事沒事逮著做生意的漢人敲上一筆,害得大都城中的小商小販苦不堪言。
方才走過的兩個色目人,就是這個行當的“各種翹楚”,士兵知道他們兩個被稱為南城虎狼,敲竹槓的本事算得上全城頭一號。
眼下這裡做小生意的漢人,至少有十七八號,他們怎麼不敲一筆,就這麼輕輕放過呢?難道色目人都吃齋唸佛了?
“嗨,軍爺怕是到通州公幹,有些日子沒回大都城了吧?”劉老爹問道。
士兵點點頭,劉老爹豎起大拇指,向著衚衕對面的吳興郡公府邸比了一比:“多虧了大慈大悲的趙郡公趙大人吶,這郡公府大門口,已是我南城百姓活命的寶地了!”
士兵離開大都有些日子了,民夫們則是從附近州縣抓來的,但他們都知道色目人橫行霸道,這趙郡公有什麼本事,治得色目人不敢為非作歹呢?
說起這事,劉老爹就來了興頭,把五天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
那天,張寡婦的小麵攤兒,來了兩個色目混子,他們吃完麵,原本乾乾淨淨的碗裡,就多了一隻蟑螂。
“啊呀,不得了,你這面不乾淨!”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