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子有什麼好怕?我們是從極北之地不裡牙剔一路打到極南閩廣海濱的蒙古勇士,我們是長生天寵愛的驕子!驕橫地千戶官揮舞手中彎刀,策馬向鄒鳳衝去,馬頭交錯的一剎那,半空中匹練也似的刀光幻化成了一片光幕,將他連人帶馬罩在其中。
千戶官覺得自己突然飛了起來,天旋地轉,底下那匹重金買來的千里馬上,還端坐著一具無頭的屍體……
敵人的鮮血飛濺,把鄒鳳鮮紅的戰袍染得更加光焰奪目,在朝陽的照射下,讀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芒,大刀將軍就如天神般神威凜凜。
以武勇著稱的千戶大人,尚且不是一合之敵,蒙古勇士們膽戰心驚,他們想退後放箭,宋軍卻主動貼了上來,不給他們彎弓搭箭地機會,雙方糾纏在一起,作殊死之肉搏。
“快,快放箭!”張弘範心急如焚,眼看著文天祥大旗越來越遠,他終於下了壯士斷腕地決心。
身邊的蒙古萬戶徹里門驚叫道:“將軍,咱們地人還在一塊,怯薛軍的兄弟們和他們纏著啊!”怯薛親衛乃是蒙古勇士中的精華,不少人甚至是宗王貴胄,現在,他們和宋軍纏著肉搏,若是放箭拋射,難免誤傷啊!
“來不及了!放箭!”張弘範冷冷的發出命令,親兵將令旗搖動,後隊密密麻麻的步軍將鵰翎箭搭上巨大的步弓,斜斜向天上射出。
無數道白花花的軌跡覆蓋了天空,成千上萬枝羽箭以四十五度角斜斜飛出,當動能克服空氣摩擦之後剩餘的部分完全轉化為重力勢能時,羽箭就從拋物線軌跡的最高點向斜下方墜落,重力勢能重新轉化成動能,直到一頭扎進肉搏混戰的兩軍騎兵隊伍裡。
這是無差別覆蓋的箭雨,僅僅方圓十餘丈內落下了千千萬萬箭枝,沒有人能逃得過這樣密集的打擊,宋軍固然難以倖免,和他們糾纏在一起的怯薛親衛們也逃不了一個,敵我上百人竟然就此同歸於盡。
鄒鳳胯下的馬兒身上插滿了箭枝,長嘶一聲,兩條前腿一軟,慢慢的坐倒,而它的主人喉嚨、肩膀、前胸、四肢中箭,但還端坐在馬上。 雙目噴出熊熊烈火,似要把可恨的韃子燒成灰燼。
饒是身經百戰,元軍也被這敵我不分地殺戮驚得目瞪口呆,良久,才有蒙古兵小心翼翼的走上前,這才發現端坐馬上、圓睜雙眼的大刀將軍,早已氣絕身亡。
“捉文天祥。 捉文天祥!”蒙古兵又吶喊著追上,越過這道山樑。 卻奇怪的發現,正西和正南各有一面文字大旗。
分兵追趕!不管你有多少個替身,都逃不出我的掌心!張弘範有些氣惱,文天祥家人都落入我掌中,還逃什麼呢?忽必烈大汗早就說了,捉住你,非但不打不殺。 還要照舊封作丞相哩!
到時候我南征立下汗馬功勞,官位反而在你之下,該生氣該抱不平的是我,你逃個什麼呢?
張弘範實在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會放棄榮華富貴,而以自己的生命一再挑釁大元朝地赫赫武功?是的,他不明白,一個投靠蒙元韃虜。 拿漢人同胞地鮮血換取功名利祿的漢奸,是絕對不會理解文天祥的。
“捉住文丞相了!”西路的元兵歡呼起來。
“捉住文丞相了!”幾乎同時,南路的元兵也歡呼起來。
西路那個,身穿大宋丞相服色,面孔白皙清俊,緊閉雙目昏迷不醒。 聽捉住他的百戶官報告,此人被追上時吞了冰片自殺;南路那個,同樣的丞相服色,神色間意態豪邁,一再強調自己才是真地文天祥。
張弘範臉色黑了下來,“到底誰是文天祥?”
被俘的宋軍士兵咬緊了牙關,任憑敵人拿著鋼刀在脖子上搖晃,沒有人吭一聲。
“他、他不是文天祥!”陳懿氣喘吁吁的跟了上來,指著豪邁漢子道:“這是贛南大豪劉子俊,躺著的才是姓文的那廝!”
張弘範勃然大怒。 厲聲喝罵著叫人升起油鍋。 要活烹了劉子俊。
“哼,狗漢奸!今日烹我。 老子在閻王殿前,等著油炸你們這些無恥漢奸!”劉子俊雙手被反綁,兀自朝著張弘範、陳懿大罵。 張弘範麾下的一員漢將被罵得七竅生煙,刷的一下抽出刀子抵在他胸前,不料劉子俊等的就是這一刻,身子猛地向前一掙,雪亮的鋼刀,就從前心穿到了後背。
嘴角吐出大口大口濃稠的鮮血,劉子俊的聲音越來越小:“狗漢奸、狗漢奸,老子在地府等你們……”
也許是南方的潮溼天氣讓冰片失了效,也許是冥冥中天意註定要他經歷更多的苦難、要他在大都城蒙元韃虜地地牢裡寫下那首譜寫民族精神的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