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時賞將軍。 忒也瞧不起咱們了!
張何氏回到家裡,在空蕩蕩地米缸裡狠狠舀了幾大瓢,兌了清冽甘甜的山泉水,用小石磨細細的磨了,去鄰家借來紅糖放進去,在蒸籠上蒸得白白胖胖,趁熱拿到軍營。 分給那些餓壞了孩子們吃。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張何氏家裡的米缸再沒有一粒米了,她自己連早飯都不曾吃,餓著肚子把米糕送往軍營。
這些香噴噴的米糕,是老人家滾熱的一顆心吶!
不止是張何氏,她的身後,王家嬸子、李家大娘,一個個挎著籃子、揹著背篼。 裝著贛南人常吃地米糕、米餅,陸陸續續的從家中出來了。
文丞相麾下十萬義兵,幾乎贛南百姓家家有子弟參軍,百姓們傾其所有勞軍,他們相信,在吉州、在太和、在萬安。 鄉親們都是這樣乾的,自己的兒子絕對不會餓著。
開玩笑,保扶大宋、守衛家鄉的子弟兵,咱贛南百姓能讓他們餓著?
各村送來勞軍的米糕米餅,對三萬大軍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將士們在稀飯鹹菜之外,也許五個人、十個人才能分到一塊米糕。 但他們小心翼翼的把米糕掰開,分成一小塊一小塊,每個人都細細的嚼碎了。 良久。 才戀戀不捨地嚥下,連手指頭上沾著的。 都要仔細舔乾淨。
他們都是雩都、興國、會昌等贛南州縣的子弟兵,他們知道這麼一小塊米糕,對貧苦的贛南百姓意味著什麼——那叫做“傾其所有”!
又一輪攻勢展開了。 大宋宗室、監軍趙時賞親自擂響了大鼓,攻城將士們發起了猛烈的攻勢,頂著城頭上的箭雨、頂著滾木擂石,向城頭上猛撲!
義軍地裝備異常簡陋,沒有甲冑,他們靠血肉之軀抵擋敵人的長矛彎刀;沒有弩機,什麼神臂弓克敵弓,對於義軍都是神話傳說,他們用單木竹片彎成的弓,和城上蒙古精兵的雙曲複合角弓對射;沒有精良的武器,他們就用削尖的毛竹、磨利的鐵鍁和敵人的長槍大戟廝殺搏鬥……
最可恨的,不是城上的蒙古兵、探馬赤軍,而是那些漢奸組成地新附軍。 他們是宋朝地經制軍隊,本應是保家衛國的主力,現在卻拿著漢人工匠做出地長矛弓箭,對著自己的同胞施放!
破城之後,我定將這些無恥的叛徒殺個乾淨!趙時賞一邊擂鼓,一邊欣慰的看到義軍士兵攻勢如潮,堅固的贛州城在這潮水的衝擊下,已然搖搖欲墜。
義軍左營第三都都頭吳國忠,第一個登上了贛州城頭。 他避過垛口毒蛇般探出的一杆長槍,粗壯有力的大手攥住槍桿往後一扯,堞垛後面敵兵就被他扯了出來,藉著一扯之力,吳國忠身子往前竄,躲開了另一柄彎刀的劈砍,右手手刀向斜上方一撩,給那元兵來了個開膛破肚,肚子裡零零碎碎的東西流了一地,狂號著栽下了城去。
此時吳國忠的左手還抓著那杆長矛,長矛的主人和他面目相同,是個新附軍,見平日裡兇狠殘暴的蒙元主子像條狗似的被殺掉,他此刻早已嚇得傻了,握住長矛的兩隻手抖抖索索,上下牙齒格格打架。
同文同種的漢家兒郎,卻投降韃虜為虎作倀!吳國忠毫不客氣的一刀橫削,偌大一個人頭飛起三尺,屍身兀自握著長矛緩緩倒下。
吳國忠在垛口將手中刀一揚:“兄弟們上啊,贛州城破了!”
城中的百姓們,早已暗中串聯,家家拿出準備好的鐵籤子、磨利的勺子、削尖烤硬的木棍,等著接應王師。
沒辦法,蒙古韃子太過狠毒,漢人十家才準有一把菜刀。 百姓們只剩下這樣簡陋得不能稱為“武器”的東西。
不僅是十家合用一把菜刀,韃子還任意搶掠、殺人取樂,甚至由一個韃子兵管五十戶、一百戶漢民,下屬漢軍姑娘若要結婚,第一夜得睡到韃子床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只待兒郎們打進城,就衝出家門和韃子拼了!聽到城外震天地吶喊聲。 從窗子縫看到街上的韃子兵、漢奸兵慌亂的跑來跑去,如同死了爺孃的倒黴樣兒。 百姓們的心就砰砰直跳,他們日日想,夜夜盼的時刻,馬上就要來臨了!
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義軍登上了城頭,趙時賞兩臂已經脫力,手中地鼓槌卻擂得越來越有勁。
忽然間。 將臺上的趙時賞面如死灰:西北方向,響起了隆隆地馬蹄聲!
李恆、呂師夔統領的兩萬鐵騎,在贛州城破的最後關頭趕到了!
城上城下的義軍面如死灰,前有堅城,後有強敵,他們的命運在這一刻被打入了地獄的深淵。
“快,快擋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