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詔書數十紙,佈告遠近。於是四方始知魏主所在。乙亥,魏主入河內。
臨淮王彧、安豐王延明,帥百僚,封府庫,備法駕迎顥。丙子,顥入洛陽宮,改元建武,大赦。以陳慶之為侍中、車騎大將軍,增邑萬戶。楊椿在洛陽,椿弟順為冀州刺史,兄子侃為北中郎將,從魏主在河北。顥意忌椿,而以其家世顯重,恐失人望,未敢誅也。或勸椿出亡,椿曰:“吾內外百口,何所逃匿!正當坐待天命耳。”
顥後軍都督侯暄守睢陽,為後援。魏行臺崔孝芬、大都督刁宣馳往圍暄,晝夜急攻,戊寅,暄突走,擒斬之。
上黨王天穆等帥眾四萬攻拔大梁,分遣費穆將兵二萬攻虎牢,顥使陳慶之擊之。天穆畏顥,將北渡河,謂行臺郎中濟陰溫子升曰:“卿欲向洛,為隨我北渡?”子升曰:“主上以虎牢失守,致此狼狽。元顥新入,人情未安,今往擊之,無不克者。大王平定京邑,奉迎大駕,此恆、文之舉也。舍此北渡,竊為大王惜之。”天穆善之而不能用,遂引兵渡河。費穆攻虎牢,將拔,聞天穆北渡,自以無後繼,遂降於慶之。慶之進擊大梁、梁國,皆下之。慶之以數千之眾,自發銍縣至洛陽,凡取三十二城,四十七戰,所向皆克。
顥使黃門郎祖瑩作書遺魏主曰:“朕泣請梁朝,誓在復恥,正欲問罪於爾硃,出卿於桎梏。卿託命豺狼,委身虎口,假獲民地,本是榮物,固非卿有。今國家隆替,在卿與我。若天道助順,則皇魏再興;脫或不然,在榮為福,於卿為禍。卿宜三複,富貴可保。”
顥既入洛,自河以南州郡多附之。齊州刺史沛郡王欣集文武議所從,曰:“北海、長樂,俱帝室近親,今宗祏不移,我欲受赦,諸君意何如?”在坐莫不失色。軍司崔光韶獨抗言曰:“元顥受制於梁,引寇仇之兵以覆宗國,此魏之賊臣亂子也。豈唯大王家事所宜切齒,下官等皆荷朝眷,未敢仰從!”長史崔景茂等皆曰:“軍司議是。”欣乃斬顥使。光韶,亮之從父弟也。於是襄州刺史賈思同、廣州刺史鄭先護、南兗州刺史元暹亦不受顥命。思同,思伯之弟也。顥以冀州刺史元孚為東道行臺、彭城郡王,孚封送其書於魏主。平陽王敬先起兵於河橋以討顥,不克而死。
魏以侍中、車騎將軍、尚書右僕射爾硃世隆為使持節、行臺僕射、大將軍、相州刺史,鎮鄴城。魏主之出也,單騎而去,侍衛後宮皆案堵如故。顥一旦得之,號令己出,四方人情想其風政。而顥自謂天授,遽有驕怠之志。宿昔賓客近習,鹹見寵待,干擾政事,日夜縱酒,不恤軍國,所從南兵,陵暴市裡,朝野失望。高道穆兄子儒自洛陽出從魏主,魏主問洛中事,子儒曰:“顥敗在旦夕,不足憂也。”爾硃榮聞魏主北出,即時馳傳見魏主於長子,行,且部分。魏主即日南還,榮為前驅。旬日之間,兵眾大集,資糧器仗,相繼而至。六月,壬午,魏大赦。
榮既南下,並、肆不安,乃以爾硃天光為並、肆等九州行臺,仍行幷州事。天光至晉陽,部分約勒,所部皆安。
己丑,費穆至洛陽,顥引入,責以河陰之事而殺之。顥使都督宗正珍孫與河內太守元襲據河內;爾硃榮攻之,上黨王天穆引兵會之,壬寅,拔其城,斬珍孫及襲。
辛亥,魏淮陰太守晉鴻以湖陽來降。
閏月,己未,南康簡王績卒。
魏北海王顥既得志,密與臨淮王彧、安豐王延明謀叛梁;以事難未平,藉陳慶之兵力,故外同內異,言多猜忌。慶之亦密為之備,說顥曰:“今遠來至此,未服者尚多,彼若知吾虛實,連兵四合,將何以御之!宜啟天子,更請精兵,並敕諸州,有南人沒此者悉須部送。”顥欲從之,延明曰:“慶之兵不出數千,已自難制;今更增其眾,寧肯復為人用乎!大權一去,動息由人,魏之宗廟,於斯墜矣。”顥乃不用慶之言。又慮慶之密啟,乃表於上曰:“今河北、河南一時克定,唯爾硃榮尚敢跋扈,臣與慶之自能擒討。州郡新服,正須綏撫,不宜更復加兵,搖動百姓。”上乃詔諸軍繼進者皆停於境上。
洛中南兵不滿一萬,而羌、胡之眾十倍,軍副馬佛念為慶之曰:“將軍威行河、洛,聲震中原,功高勢重,為魏所疑,一旦變生不測,可無慮乎!不若乘其無備,殺顥據洛,此千載一時也。”慶之不從。顥先以慶之為徐州刺史,因固求之鎮,顥心憚之,不遣,曰:“主上以洛陽之地全相任委,忽聞舍此朝寄,欲往彭城,謂君遽取富貴,不為國計,非徒有損於君,恐僕並受其責。”慶之不敢復言。
爾硃榮與顥相持於河上。慶之守北中城,顥自據南岸;慶之三日十一戰,殺傷甚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