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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木槿凋謝

他眼睛受傷,目不能視的恐懼讓他變得敏感易怒,不由分說地抗拒任何人的接近。

但沈念卻每天清晨都會準時叩響他的房門,手裡捧著一束新剪下的木槿,動作輕柔地坐在床邊替他撫平衣上的褶皺。

他總是很溫柔,耐心地包容他的無端刁難。那雙拂過他額前碎髮的手總是染著木槿的香氣,甘冽的淡香掩去了房間裡藥水的苦澀。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這個人,他已經不記得了。

不分晝夜的陪伴,不求回報的付出,在那樣看不見盡頭的孤獨和恐懼裡,沒有人能不為這麼通透純粹的溫柔動心。

林柏軒提醒他不要輕易把不屬於他們這個世界的人帶進上流社會的圈子。因為這個骯髒汙穢的地方容不下像沈念那樣乾淨純粹的人。

他說:如果你不想毀了他,就藏下心裡的想法,放過他。

可他還是固執,昂貴的禮物也好,高檔的服飾也罷,他太害怕自己留不住這個人,所以他拼了命地想要用這種卑劣的方式把這個人留在自己身邊。

他愛得死心塌地孤注一擲,可那人卻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他的謊言,一切的溫柔都是虛假的欺騙,只是為了換一個出國留學的機會。

他沒有說話,只是一個人在餐桌前喝得不省人事。

那晚夜色深重,濃重的霧氣像是要灼傷自己,他掐著那人的手腕,很重的力道,每一個落下的吻都像是在狠狠地報復。

這個讓他愛得死心塌地又把他殘忍拋棄的人,他給他的每一分溫柔如今都變成了蝕骨的毒。

“沈念,這是你欠我的。”

他用力地抱住他,幾近癲狂的親吻像是野獸的撕咬,他聽見那人帶著哭音的喘息,並不反抗,只是一遍一遍,重複著同一句話。

“對,這是我欠你的。”

他記得那人眼中,被淚意浸染的一點星光。

那滴淚好燙好燙,滴在他落滿吻痕的頸上,痛得他泣不成聲。

那時候的他年少輕狂,只知道偏執地愛偏執地恨。他不知道那一刻,那人的神情是如何地悲慟,更不知道,那人在開口時,眼裡的每一寸淚光都滿盈著身不由己的無奈。

他還是走了。

留下他送給他的所有東西,他帶走的只有窗前花瓶裡的一支木槿。

他說故鄉的木槿花應該開了,繁華的帝都不適合他,他還是喜歡江南溫潤的山水。

後來他才知道,他沒有出國留學,也沒有留校繼續學業,而是孤身一人回了南方。

從那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

直到他死。

他活著的時候性子孤僻,沒有多少交心的朋友,接近他的人大多是看中了他的地位和權力。自從林柏軒因為公司緣故去了國外每年清明會來替他掃墳的,就只剩下了沈念。

他不能離開墓地,於是他就站在墓園門口的樹下,日復一日等著來年清明,等著那人帶著一捧木槿來見他。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能像別的鬼魂一樣消失。守著一方墓碑等著那人,每年見面,他都能看到那人左手無名指上戴著的那枚戒指。

那本應該是他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那天是他二十一歲的生日,他本該單膝跪地,向這個他愛了許久的男人獻上那枚刻著他們姓名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