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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妄念

別說是他人無關痛癢的幸災樂禍,就算是試圖感同身受的同情都會變成刺骨的尖刀,每一次提及都像是一場疼痛的再臨。

這種情況下,比起故作關切的同情,倒不如閉口不談給對方留一絲體面。

“藥還剩兩服,明天早晚各喝一次,感冒休息幾天很快就會好。”沈念把已經烘乾的衣服從烘乾機上拿下來,“我從南方給你帶了些自家做的金銀花蜜餞,清熱去火,這個季節是最適合拿來泡茶喝的,等會我走的時候讓保安拿給你。”

“沈念,你要走了嗎?”傅予城猛地抓住了話裡的重點。

“當然,我只是來看看你,這裡是你的家,我一個外人當然是不能久留的。”沈念垂眸慢慢地解著襯衫釦子,“現在面也見了,時間已經不早了再過不久你的家人應該就要回來了,我也該走了。”

然而,釦子剛解到第二顆身後就傳來碗碟的碰撞聲,傅予城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動作太急手腕撞翻了水杯,還冒著水汽的熱水就這麼潑在了手背上也不覺得燙,跌跌撞撞地走過來就想抓住他的手。

沈念心裡一驚,連忙握住他的手,右手手背的位置已經是一片潮紅,可那人卻像是根本察覺不到痛一樣,只是偏執地用那雙失焦的眼睛望著他。

“這棟房子只有我一個人住。”他說話的聲音沙啞,語氣急促得幾乎要語無倫次,“我的家人都很忙,為了工作方便很少會回來,他們原本是想把我送去療養院的,但是我不想去。家裡的傭人也全部被我辭退了,現在這棟房子裡只有我一個人。”

“為什麼?”沈唸的表情說是詫異倒不如說是不贊同,“你現在這樣,一個人在家萬一出了事怎麼辦?這太危險了……”

“我知道。”咬著牙關扭頭看向窗外,大雨過後,窗外的木槿花已經看不到了,只剩下一片翠綠的枝幹,“可我不想去不熟悉的地方,也不想有不熟悉的人成天圍著我,家裡人都很忙沒有人會放下手裡的工作跑來照顧我,我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樣子就是個累贅,但我沒有辦法。”

“我只能忍受這一切。”

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現在的習慣,他甚至已經習以為常了戴著隱形眼鏡看東西時的模糊感,習慣了不見陽光地生活在黑暗裡。

“那你想讓我怎麼做?”沈念扭頭看著他,在他的記憶裡,那雙一貫溫柔的眼裡鮮少會露出這樣認真的神色。

他低下頭張了張嘴,那句‘留下來’幾乎都要湧到嘴邊,卻又被他強行壓進了咽喉裡。

“你總是這樣。”

“說出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沒什麼丟人或是不敢的。”沈念伸手輕柔地牽著他走到水池邊沖洗已經泛紅的手背,“就算說出來可能會被拒絕也沒關係,畢竟這總比把心思一直藏在心裡要好。”

畢竟你才十七歲,這個年紀還有肆無忌憚的權利,也有人願意包容你的無理取鬧甚至是無端刁難,既然如此又何必早早學得像個成年人一樣隱忍。

聞言,傅予城突然有些走神。

他曾經也是人們口中那種桀驁張揚的紈絝子弟。

年輕氣盛的時候誰都喜歡挑釁和征服,誰都自尊心比天高。更何況他是傅家的少爺,是帝都上流名門裡最頂尖的那一批人,以他這樣的身份,追求誰不是眾星捧月手到擒來,無論走到哪都有數不清的人眼巴巴地湊上來求他看一眼。

可他現在,卻連一點放肆的心思都不敢坦露在這個人面前。

為什麼不敢說。

因為我太害怕你討厭我了,沈念。

“你想讓我留下來嗎?”沈念看著身旁人臉上糾結又無措的表情,忍不住揚起嘴角,本就溫潤清秀的眉眼被笑意一襯,就連六月最爛漫的木槿也失了顏色。

傅予城窘迫地望著他,手指攥緊又放鬆,心裡更是亂成一團麻。

他很想開口說一句‘沒錯,我想你留下來’。但如果真的這麼說的話,他又和上輩子有什麼區別。想要就強硬地開口,不管別人是不是願意,也不管別人心裡的想法,只想著滿足自己。

太自私了。

“好了,不逗你了。”眼瞧著眼前的人低著頭,臉上的表情越看越糾結難過,沈念連忙收起逗弄的心思,以免這小孩真的死腦筋,“我考上了帝都醫科大學,以後的幾年應該都會待在帝都不回去。”

面前的人微微動了動,失焦的眼睛抬起又落下,旋即就是一個擁抱。

夏日陽光璨鬱,晚霞的餘暉溫柔地灑在玻璃窗上,一地橘紅給這棟冰冷的房子增添了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