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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他撐著那人的肩膀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左腿還在發抖,大概是因為止痛藥起了效果,他不覺得痛,只是小腿使不上力氣。
傅予城把他抱起來放在床上,他的臉埋在鬆軟的枕頭裡,呼吸不暢,卻讓肺腑都滿盈著日光微微灼熱的香氣。
他說,他今晚想留下來。
他看著窗外的雨,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江南的盛夏總是多雨,厚重的烏雲層層疊疊地堆砌,像是被揉皺的布塊,順著編織的紋絡淅淅瀝瀝地濾下雨水。
半夜窗外的天空雷聲大作,碩大雨滴噼裡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沈念在隆隆雷聲裡被自己的夢弄醒,沒夢見什麼恐怖的,就是夢見自己的腿斷了。
左腿有點痛,大概是止痛藥的藥效過了。他從床上爬起來給自己拿了兩粒藥,就著桌上的涼水吞進了肚子裡。
沙發上的人睡得很沉,修長的四肢蜷在小小的沙發裡,蓋在身上的薄毯早就落在了腳邊的地上。他扶著牆走到沙發邊,艱難地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薄毯輕輕蓋在那人身上。
這時窗外又驚起一聲雷,像是從很遠的地方翻滾而來,再緊接著閃電,一時間眼花繚亂。
深夜的空氣冷得像是入了秋,八月流火,九月伊始,江南的夏天快要結束了。
他仰起頭看見窗簾縫隙中發亮的雨和玻璃,傍晚的天氣預報裡說這場暴雨會持續好幾天,也不知道雨停後,圍牆外的木槿花還能剩下多少。
他躺回床上,心緒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飄向不知名的地方,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夢裡的景象是上一個夢的情景再現,稚氣的男孩哭著抓緊他的手,他的左腿血流如注,熾熱的血順著路的縫隙滲入地下,在黃昏暮色裡洇染開大片大片濃郁似墨的漆黑。
後來他醒了過來,屋子裡朧著一層烏雲的暗色,他看見幾滴雨水順著屋簷滑進了泥裡。
沙發上的人已經不在了,淺灰色的薄毯被疊著整整齊齊放在一旁,他聽見廚房裡傳來碗碟輕碰的叮噹聲,有人端著一杯溫水走到他面前,眼裡水色明晰像是浸滿了光。
人的感覺總是遲鈍。
教他語文的老師在多年前曾經是個小有名氣的散文作家,見過大城市的繁華,嚐盡人生百態市井炎涼,偶爾課上到一半的時候他也會放下課本給他們講些聽不太懂的話。
他說他這一生過得糊塗。
十歲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是似水流年,二十歲的時候學會無病呻吟些青春易逝韶華易老,等到三十歲時一回神,才發覺在這個平均壽命七十歲的國家,他已經過完了半輩子。
很多人對於自己的人生都是過得無知無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長大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老了,把夢想和青春埋在流逝的時光裡,總想著來日方長人不走茶不涼,遺憾和後悔總有彌補的機會,結果就這麼麻木著過完了短暫的一生。
他聽這番話的時候心裡並沒有什麼感觸,如今回想起他卻第一時間想到了身前的人。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少年要傾注那麼多認真和執著,固執地深陷在這段看不見未來也不會有後續的緣分裡。
但現在想來,如果這場緣分早已註定是個醒後煙消雲散的夢,那他就陪他做完這場夢。
也算是,讓他不要在這個夏天,留下任何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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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斷斷續續地下了兩天一夜才逐漸有了轉晴的跡象。
暴雨過後,天空澄澈如洗。
已經是傍晚,溫暖的陽光柔柔地灑進房間。
老房子年久失修,有點地方已經有了漏雨的痕跡。打掃房子的時候他在屋頂的閣樓裡找到了自己很久沒用的畫筆,他想著既然閒來無事,就隨手找了張白紙打發時間。
傅予城照顧到他腿腳不便,於是就自告奮勇替他把下雨時收進屋裡的花草一盆盆搬到陽臺。
他看著那個站在滿天晚霞下澆花的少年沒來由地有些走神。
十六歲,介於少年和男人,是能被稱作大人也能被當做孩子的年紀,也是人這一生中最燦爛美好的光陰。
他低頭撫平手下的白紙,削尖的鉛筆細緻勾勒,湛白的紙頁上那人的眉眼逐漸有了輪廓。
他能想象,等到那人的面孔隨著時間流逝逐漸褪去青澀,他的五官應當會有著刀般凜冽的輪廓,並不盛氣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