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天空,長嘆了一聲:“也罷——”然後轉身,對站在汽車旁 等候他的司機甄保奎說:“走!”
將死的人會後悔嗎?也許,也許他只是留戀那威風凜凜的日子,那金迷紙醉的時光。
二
在義仁的一個小村莊裡,趙義同想要最後看一眼他曾經工作過,也曾 經使他顛峰一時的、給過他榮耀的、使他發跡的、也使他紙醉金迷的省城 ……
10分鐘後,汽車到了一個叫太子廟的地方,趙義同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停車!” 汽車嘎然停住。
趙義同開門下了車,雙眼掃視了一下週圍的環境,覺得這裡就是他的人生終點站。
“站”到了。
“路”走完了。
該“休息”了。
於是,他哀鳴般地對站在他身旁的司機說:“保奎呀,你今天的任務完成了。 我不往前走了。我今天要到前邊那個小村看看,那裡有我一個親戚,我要從這裡橫 插過去,汽車過不去。你就不要送了。”
甄保奎聽了後,覺得非常吃驚,他甚至懷疑自己是聽錯了,忙問:“趙市長, 現在天已經黑了,您無論如何也不能一個人去呀?您要是出了問題,我回去怎麼交 待呀?要去,我陪您一塊兒去。”
此刻的趙義同心裡似乎比10分鐘前坦然了一些。他想,如果不把這個司機打發 走,今天無論如何也上不了“路”,那豈不要壞了我的事?於是,他說:“沒事。 這個地方我熟,最多,5分鐘就可以到,甚至用不了5分鐘。再說,這裡的治安也不 像城裡那麼亂,你就放心吧。保奎,你的家不就在義仁縣嗎?今天你開車回家看看, 明天再回市裡去。我,你就不要接了。今天下午,我已事先跟義仁縣委打了招呼, 說好了的,他們明天有人開車來接我,你就不必來了。不過,我要交給你一個任務: 回到市府後,不要跟任何人說我在這裡,聽清了嗎?”他說話的語調比平時低沉得 多,甚至有些發顫和悲哀。
甄保奎卻沒有注意趙義同語調的變化,他想得最多的是,趙市長今天為什麼非 要堅持一個人到村裡去呢?那裡真的有他親戚?或者他要到村裡辦一些私事怕自己 在身邊不方便?這些都是可能的。想到這裡,他就沒再堅持,但還是追問了一句: “趙市長,您確實跟義仁縣委聯絡好了嗎?”
“聯絡好了。我讓你走,你就走吧!”趙義同不想,也沒心思再跟他多說話, 所以,語氣中有些不耐煩。
甄保奎見趙義同態度如此堅決地執意要他把車開走,便只好從命,怏怏地鑽進 駕駛室,將車調頭,又飛速地朝義仁縣城開去……
……
甄保奎走後,趙義同想要最後看一眼他曾經工作過、曾經使他緣峰一時的、給 過他榮耀的、使他發跡的、也使他紙醉金迷的南郡城;那是一個多麼好的地方啊…… 在那裡,他幾乎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在那裡他到哪裡哪裡的大小官員都會竭盡全力 招待他、歡迎他。到哪裡他都會吃香的、喝辣的……可是,現在他已經成了一個罪 人,一個千古罪人。他再也回不去了。倘若回去,等待他的不是高階轎車、別墅。 美女和金碧輝煌的超豪華的飯店、餐廳,而是手銬、監獄、窩頭、鹹萊……想到這 裡,他爬上附近的一個山峪口,從那裡放眼向省城望去,彷彿看到了那裡是燈的海 洋、燈的世界,彷彿見到了整個省城上空被燈光照耀得一片彤紅。他彷彿隱隱約約 地看見了中央電視臺的發射塔猶如一個高大。細長的燈柱直通天空;他彷彿又看到 了披著彩燈的國貿大廈、長城飯店、港澳中心……這些建築他是多麼熟悉啊,有的 他還親臨現場為這些建築作過資金預算呢,可惜,自己就要去“天國”了。永遠見 不到了……
突然,附近一棵柏柳樹上的貓頭鷹“嘎——嘎——”地慘叫了兩聲。他禁不住 打了個寒噤,抬腕望了一眼夜光錶,只見時針已指向深夜十一點,心裡不禁暗忖: 自己的氣數已盡了吧?不然為什麼貓頭鷹都催我上路呢?於是,他踉踉蹌蹌往山下 走去,想找一個他認為合適的地方來結束自己渾渾噩噩的一生。
疑神疑鬼,是因為自己本身就是鬼。人變成鬼,就等於已經死去。趙義同的魂 在顫抖。
三
趙義同悽然地在一塊花岡岩石上坐了下來,伸手從風衣兜內掏出一把 已準備好的“五六”式軍用手槍……
南郡的春天,晝夜溫差不是很大,但是北部山區,由於首先接受來自西北利亞 南移的冷空氣的影響,經常在一天之中就有一個或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