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把自由的價值看得這麼寶貴嗎?”
“是的,毫無疑問。”
“那你們為什麼還要犯事坐牢呢?我簡直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現在你已完全失去了自由,不是嗎?”
“不,不完全是。我還有內在的自由。”瑪莎回答說。
“不。我不理解。我猜想,要是你從這裡出去你還會犯事,他們還會把你抓進來?”
瑪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這次可能是在試探她。她只是微笑了一下,中尉領會了她的微笑。
“你願意讓我告你最近‘美國之音’還說了些什麼嗎?”
“告訴我吧,只要你願意。”
納贊斯基把從美國電臺上聽來的所有訊息都告訴了她。
從此以後,他每星期都要來一兩次,趁她幹活的時候把那個大世界的訊息告訴她。
又一個春天來了,瑪莎還在勞改營。好長時間以來她都在想家,想得要死。她開始患嚴重的維生素缺乏症,牙齦出血、牙齒鬆動,苦不堪言。中尉見瑪莎日漸憔悴,便給她送來蘋果和食物,但瑪莎拒絕了。她唯一接受的東西是維生素,她的牙齦不那麼疼了。
“五一”假日到了,這是犯人們的好時光:官方人士連續鬧飲三天,犯人們也歇工了。
這期間,女人們可以休息一下,還可以收拾一下寒酸的衣物。瑪莎還抽空作畫。她蹲在監房後面的角落裡,開始畫開滿茶花的小山丘。小山丘在監獄圍牆的外面,她坐在那兒能看得很清楚。中尉在那兒碰到了她,便走過來說:“我已經理解了你們的自由口號。我想了很多,現在我打算要你做件事。別說話,想辦法到警衛宿舍,不要讓人看見,我在那兒等你。什麼也不要跟別人講。”
他很快就走了。
瑪莎想了想,決定冒險從監獄門口出去。她不知道納贊斯基搞什麼名堂。她來到了警衛宿舍,值勤士兵悄悄為她開了門。離門不遠停著一輛小嗄斯車,中尉正坐在方向盤前。他為她開了門,說:“快進來,出宿舍區以前別抬頭。快。”
瑪莎意識到已來不及問什麼,她趕忙上了車。大約過了一刻鐘,中尉對她說:“現在你可以抬起頭了。”
瑪莎抬起了頭。他們在山丘中的林蔭路上驅車前進,只見滿山遍野都是盛開的鮮花。不一會兒,中尉在一座山丘附近停了車,下來為瑪莎開啟另一邊的車門。
瑪莎下了車,林中的空氣令她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祝中尉把手腕上的表摘下來遞給瑪莎,說:“我本來很想在這裡跟你談談,這裡在鐵絲網之外,但我想對你更重要的是你自己呆一會兒。一小時後我來這兒接你。別走太遠了,否則會迷路的。”
說完他便回到車上,把車開走了。
瑪莎自忖道:“我真傻,這不過是在試探我。”
她知道,政治犯刑期將滿時要經受各種各樣的試探,以使他們在勞改營中受審並延長刑期。這總是發生在他們快要出獄時。瑪莎的刑期還有三個月,她想,高尚的納贊斯基中尉最大的可能是在幫克格勃幹事,以便更快地贏得他們的寬耍她警惕地聽著。沒有,還沒聽到狗叫聲。顯然,獵手準備後發制人,只要她一往樹林裡跑,他們就會動手。瑪莎開始苦苦思索對付他們的辦法。突然,有主意了。她脫下破爛的外套,鋪在路邊,躺在上面開始日光裕她把那隻表藏在了乳罩裡。獵手追捕時她將照舊躺在那兒,平靜地曬太陽。要是她想逃跑,在離監獄這麼近的地方開始日光浴豈不是傻瓜?
那隻表要一直藏著,等偵查員審訊她時再拿出來。她要告訴中尉,表在路上丟了。這隻表是最有力的證據:如果真是圈套,她沒什麼好怕的。
瑪莎躺在地上,想那個中尉有多麼混蛋。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林中常客在碧綠的草上上歡呼雀躍,五彩繽紛的鳥兒在頭上婉囀歌唱,茶花盛開,漫山遍野。嬌枝嫩葉,沁人心脾。埃春天。瑪莎看了看錶,時間快到了,只剩下10分鐘。她傻乎乎地躺在路邊,等待著狗叫聲。她跳起來,抓起衣服就往山上跑。一邊跑,一邊折了幾枝開著鮮花的茶枝。累了,就在柔軟的草上躺一會兒,然後起來再跑。終於到了山頂,看到了遠在勞改營裡她所讚美的那三棵大雪松。回首望去,勞改營遠在腳下。她甚至能看到她住的那間監房的屋頂。
她依在一棵雪松上,用手撫摸著它的溫馨嬌嫩的新枝,她忘形地陶醉了。
她看了一下表,不禁大吃一驚:還有三分鐘的時間。她急忙向山下跑去。她想,她不能帶茶枝回勞改營。於是,她迅速把臉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