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治平聞聲站起身望去,卻發現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竟是在對面的岸邊處的一艘船上,不由得心中吃了一驚。
長江水面寬闊,這裡兩岸相隔,幾有四、五里地。而且江面開闊無遮擋物,江風也大。可那人方才一聲長笑還有現在的吟誦之聲,聽起來並不太大,可卻穩穩地傳了過來,清晰入耳,沒有絲毫散亂。好像那人就在與他相隔不遠之處,開口吟誦。
這絕非普通人可以做到,必得是內力jing深高絕之人,才能有這等功夫。
尹治平知道,這就是武林中相傳的一種上乘內功運用之法——千里傳音。
不過這門功夫雖然號稱“千里傳音”,可自然不能當真的把聲音傳出千里,那已不是武功的範疇,再高深的武功與內力也是做不到的。但只要中間並無大山之類阻隔,功夫高深之人便可以聲傳數里,而且聽來就如同人在身側,越是內功深湛,聲音便能傳出越遠。而且越是內功深厚,聲音聽來便越是柔和,就好像尋常說話的音量一般。
那吟誦《水調歌頭》之人正是如此,不但隔江聲傳數里,而且聽來就好像在他身邊說話一樣,並非特別大,就只是平常的音量。如此jing深高絕的內功,實屬罕見。
當今江湖上,能有如此jing深內功者,實是屈指可數,也就寥寥那麼幾個,都是五絕那一級數的。除過五絕本人,恐怕也就郭靖、老頑童還有金輪法王幾人才能有此等功力。
郭靖為人木訥,可不是個愛吟詩作賦的人,而且便是吟誦詩詞,恐怕也只會吟岳飛的《滿江紅》,“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這等詞。
老頑童嗎,那更不會去吟詩。而且,恐怕也未必知道幾首詩詞。唯一知道的,可能就是瑛姑常唸的那幾句,“四張機,鴛鴦織就yu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chun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
金輪法王則是個西域番僧,雖然本身通曉漢學,但詩詞一道,恐怕並不能算得jing通。而且他是個僧人,恐怕也不會有什麼閒情雅緻去吟詩唱詞。且金輪法王這個時候,也未必會出現在這裡。
五絕之中,中神通王重陽不必說他,早已作古。西毒已瘋,南帝出家,北丐貪吃,都不是會在這裡吟詩唱詞的人。唯一最有可能的,便是東邪黃藥師,只有他既有這等高深內功,又有這個閒情雅緻,而且正神龍見首不見尾,滿天下地亂跑,出現在任何地方也不奇怪。
尹治平腦中念頭急轉,已把可能的幾個人選一一排除,找到了剩下的最有可能的那一個。
仔細分辨那聲音,但覺清朗中略帶蒼老。調出原本尹志平當年在牛家村與黃老邪相遇時的記憶,仔細回想黃老邪那時說話的聲音,果覺得十分相似。這下更加肯定。
這時那一首《水調歌頭》已吟誦完,尹治平丹田中內氣急轉,提起一口氣來,張口向對面道:“可是桃花島黃老前輩在此,晚輩尹治平拜見!”
運用“千里傳音”的法門他也會,這其實並不算多麼高深私密的絕學,全真教的藏經閣中便有收藏。之所以很少人會,實因這千里傳音之法實在太過高階,非是內功修為到得一定成就,否則根本催運不出來。使用這門功法的最低限度,便是須得打通任督二脈,單是這一條,便不知要刷下多少人去。
尹治平現在不但任督二脈已通,而且已打通了全身經脈,並且《天罡正法》也已練成了第二層。可即便如此,他的功力與五絕等人相比,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以他現在的功力運使千里傳音確可使出來無礙,但卻至多傳得出去一兩裡地。
若放在平常,與人相隔四、五里地,他運使千里傳音,聲音是傳不出這般遠的,對面的人也未必聽得到。但現在卻是不同,現下天公作美,江風正是順著他這邊往對岸吹去的,加上江風相送,這聲音就可傳過去了。
而且方長黃老邪在他吟誦完張孝祥的那首《西江月·黃陵廟》後,發出一聲長笑,才開口吟誦蘇軾的《水調歌頭》,那是分明聽到了他的吟誦。而他剛才可沒用內力發聲,只是比尋常聲音大些罷了。可黃老邪仍能聽見,可見是江風傳音,且黃老邪耳力也遠勝常人。現下他再使上了千里傳音,黃老邪自更無聽不見的道理。
果然,他這邊傳音過去不久,便聽得那邊傳音回來道:“尹志平,我記得你這小道士,你是丘處機的弟子。想不到十餘年未見,你竟能有這般修為,看來重陽兄後繼有人啊!”長嘆一聲,接道:“便過來一會罷。”對方雖沒直接承認,但這般說話與語氣,那自是東邪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