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治平與呂文德下榻所住的驛館也是在御街的北段之內,這一處驛館乃是進京述職或受皇帝召見進京的官員下榻之處,自然不會離皇宮與各部衙門所在太遠。都在御街北段之內,兩地相隔實是不遠。馬車只行了沒多大會兒,便停了下來,到了樊樓。
尹治平下了馬車,抬頭打量面前的樊樓。此樓高三層,五樓相向,其間各有飛橋相通,華麗壯偉。此時華燈初上,更是燈火輝煌,又有絲竹管樂、歌女吟唱之聲從樓中傳來。
這座臨安城中最有名的酒樓,與尹治平前世所見的各種高樓大廈、星級酒店所相比,其實自然算不得什麼。但放在這古代來看,再與旁邊的低矮建築相對比,確實是立麗雞群,非同一般。這樓的高度,也就比皇宮之中的最高建築文德殿正殿矮上一些。這是規制,卻是不能逾越的。
臨安城中,敢有比皇宮大殿建造的還高的建築,一律都是犯制,是要拿官問罪的。當初建造樊樓之人的背景即便再深厚,卻也是不敢逾越此制的。其實真論建築高度,文德殿未必高過樊樓,之所以顯高,是因為文德殿的地基層便高,用漢白玉砌成的殿基便有三丈高。
往驛館接呂文德與尹治平來赴宴的馬車並非只有車伕一人,還另有一人,是在碼頭迎接呂文德的其中一人的身邊隨從。馬車停到樊樓,這人便先向車中的呂文德與尹治平告罪一聲,進樓去通報,由那車伕撩起車簾請二人下車。
二人下得車後不久,下午在碼頭迎接呂文德的那幾人便一起從樓中迎了出來。尹治平隨著呂文德與幾人行禮見過,寒喧幾句,便一起行進樓去。樊樓中的內部裝飾亦是富麗堂皇,顯得富貴大氣而又不失典雅,讓人賞心悅目。
到得所訂的包間,今ri做東請客的那人便招來夥計讓眾人點選酒菜。尹治平維持著他全真教高道不沾酒肉的形象,讓夥計報了這樊樓中有名的素菜,選了兩樣點了,再點了一壺素酒,然後便請眾人自便。眾人也各點了一二道菜式不等,因礙著尹治平這出家人在場,卻是忍下沒點歌ji進來唱曲陪酒。
尹治平察言觀sè,見他們談話之際,還有人留心去聽外面傳來的歌女吟唱之聲,卻也能猜到幾人心下所想,不由暗道有些失策。自己來赴宴,倒是讓這幾人多有不便了。此時面上雖沒說,恐怕心中多少有些為憾與暗暗不快之處。
其實倒也不怪得他,畢竟古今的模式有所不同。他在前世出外跟人應酬,吃飯就是吃飯,頂多席上拼酒。卻是酒後才有各種保留娛樂節目,去ktv唱歌,可以叫幾個公主陪唱喝酒。而他來到這古代後,到酒樓也就是單純吃飯,卻不知這古代時候吃飯時便是可以叫賣唱的歌ji來相陪,邊聽小曲邊用飯的。這個不得不說,古人會享受。
他前世在一些古代影視劇、小說中雖也曾見過這種場景與片段,但真到古代後進酒樓吃飯卻沒曾怎麼有見過幾回這般場景,而原本的那個尹志平行走江湖時卻也沒心思去留意這些,所以倒讓他把這種享受節目給忘了。
另外,他也是不知這臨安享樂成風,而樊樓又是高官顯貴、皇親國戚等宴飲會聚之所,在此用飯召歌ji唱曲陪酒乃是常態。其實不止樊樓如此,臨安大多酒樓也都是一樣。整個臨安的普遍心態與風氣,就是及時行樂,管他北面打生打死,只要能保證這邊醉生夢死就行。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燻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林升的這首詩,正是現在臨安城的寫照。上到帝王與朝中高官,下到販夫走卒、平民百姓,大部分人都是抱著苟且偷安,及時行樂的心思。
尹治平其實倒是有心同流合汙,跟著這幾人享受一把這種吃飯有人唱曲的待遇。只是他今ri才與幾人初識,之前又一直保持著有道全真的形象,忽然如此,卻是轉變太快讓人生疑了。
他既已猜到了這幾人是因礙著他身份,不便如此,便也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是徒惹幾人暗裡不快。要想交好,以後也有機會,不必非在此刻。而且這幾人也非是什麼真正有權有勢的人物,自己卻也不必上趕著非來曲意奉迎。
察顏觀sè地猜到了這點,尹治平便也沒心思再在此多留,他跟這些人其實也根本沒什麼共同話題。無非就是見他們是京官,想著打點兒人際關係,今後傳教之時有可能會用到罷了。但
今晚既然來得有些不是時候,那便也罷了。等酒菜上後,他向幾人敬了圈素酒,便藉口回去打坐修行,先告辭離去了。那坐東的人還要讓下人駕馬車送他,尹治平也婉言謝絕了。來時雖是坐的馬車,這麼點兒距離,他卻還認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