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冰雲淚流滿面地道:“你早就知道,卻一直瞞著不告訴我。你知道她刺殺了一次,就知道她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可你還是不肯告訴我、提醒我。我剛才連問了你兩遍,你還是不肯告訴我。師父,你為何要這樣對我?從拜師之ri起,我就一直十分敬重你。可你呢,你究竟有沒有真的把我當過弟子?”
尹治平道:“我當然有。不然我又何必收你為徒?又何必傳你武功?我傳你的武功,又可有藏私?你和過兒也常有交流練功的心得,我傳與你們的可有區別?”
“那你為何一直欺瞞我,不肯告訴我那女刺客的事?”史冰雲悲聲道。
尹治平道:“我剛跟你說過了我全真教與古墓派的淵源,那位林姑娘,名叫林芝苓,不但是古墓派的弟子,而且還是林朝英祖師的嫡親侄孫女。在你的心中,自然是你爺爺的安危為重。可在我的心中,與你爺爺相比起來,卻是這位林姑娘的安危為重。我若告訴了你她的身份,你就會轉告你爺爺,而你爺爺若知道了她的身份,又豈肯輕易放過她?”
史冰雲道:“那你也不該一直瞞著我,她現在都殺死我爺爺了,你卻還不肯告訴我?”
尹治平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
史冰雲道:“這我卻不管,她既然殺了我爺爺,我就要尋她報仇。”
尹治平道:“你不想先聽聽林芝苓為何要刺殺你爺爺嗎?”
史冰雲問道:“為何?”
尹治平道:“她也是要報仇。”
說罷,便將林芝苓父親因得罪了史嵩之,而被史嵩之貶斥遠惡州縣為官。她父母卻在赴任的路上先後病死,她傷心之下這才因而遷怒於史嵩之,視史嵩之為害死她父母的仇人這件事道來。
史冰雲聽罷,默然片刻,隨即反駁道:“她父母自己病死,卻關我爺爺何事,又不是我爺爺指使了人殺的他們?”
尹治平道:“但說來他們總是因這事而死,若你爺爺不曾貶她父親,她現在父母雙親仍在,家庭和美,她又為何會去刺殺你爺爺?”
史冰雲仍是反駁道:“我爺爺又怎知他們會病死?這事根本怪不到我爺爺頭上來。”
“好,我另說一事。”尹治平轉開話題,道:“端平年間,趁河南空虛之時,我宋軍yu入洛收復三京故地,你爺爺時任京湖制置使,負責總督入洛大軍的糧草之責。但他為了謀取相位,於督運糧草時卻故意推拖諉頓,最終使得前線大軍糧草不濟,而使端平入洛的計劃失敗,也終使得當時主持這一計劃的宰相鄭清之引咎辭相。”
“這都是你爺爺一手計劃明知道的事,他知道拖延糧草會造成前線大軍糧草不濟,他也知道前線大軍糧草不濟,必然會失敗。可他為了一己之私,為了謀取相位,仍是置前線幾十萬大軍於不顧,置收復三京故地的良好時機於不顧,讓前線的大軍糧草不濟,終至被蒙軍大敗,死傷者不知凡幾。”
“這等數十萬大軍的生死,他早已明知結果,卻仍然為之。現而今不過兩個人的生死,你說他若提前知道的話,又有何顧忌?”
史冰雲搖頭大聲道:“你胡說,我爺爺不是這樣的人。”
尹治平道:“是非曲直自然不是全憑我說,但公道自在人心。你可以自己去認真查訪,看看我說的究竟是真是假。”說罷,又嘆了一聲道:“你視之為親者,他人則視之為仇寇。你要為你爺爺報仇,我絕不攔你,但我也絕不會去幫你。雲兒,你且去罷。好自為之,多加珍重。”
史冰雲默然不語,片刻後,抬頭深深望了他一眼,冷聲說道:“自此之後,你我陌路。”
說罷,轉身而去。
望著史冰雲離去的背影,尹治平又充滿無奈地長長嘆了口氣。今ri之後,恐怕真是要形同陌路了。這一段師徒關係,只經歷了短短的一個多月的時間,便就此劃上了句號。
尹治平心中頗多無奈與感嘆,還有些惋惜。若非事已至此,做什麼都無法挽回,他實不願與史冰雲鬧到如此。但事到如今,卻也再多說什麼都無用了。
他心情糟糕,午飯也沒吃。等到下午,便背了行囊,帶了兩名隨行的全真弟子,到碼頭乘了前往襄陽的船。原本還說是要史冰雲與他一同去襄陽的,現在自然是全都泡湯了。
一路越往北行,天氣越加寒冷,好在一路的水道,也並未結冰。冬季多西北風,而襄陽卻正在臨安的西北方向。這一路上頗多遇逆風,而且還都是逆水上溯而行,因此行船加倍艱難一些。船行轉到長江水道後,江上風大,愈感難行。尹治平眼見船速甚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