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一隊人馬從天都府西門進入府城,這隊人馬入城之後立刻引起城內眾人的關注。
隊伍前後各有幾名男子護送,中間是五匹駿馬拉著五個平板車,每個平板車上各放著一口棺材。
“這是什麼人?帶著這麼多口棺材?”
“看那人身上佩戴的銀印,這是秩比兩千石的官印,要麼是郡尉,要麼是都尉!”
“咱天都府哪來的郡尉?寧侯掌管所有軍隊力量,這是寧侯麾下的玄衛都尉!”
這隊人馬正是歷經兩天從連雲縣趕回來的王誠幾人。
“大人,接下來我們……?”徐超問。
王誠道:“先將這些屍體送還他們家屬,述職之事明日再做!”
“可是……”徐超欲言又止。
他總覺的這麼做有些不妥,像將陣亡之人送還家屬不應該是寧侯安排人去做嗎?他們去做會不會被人誤以為在收買人心?
徐超的擔心很快成真了。
本來躺在床上養傷的鶴一鳴得知這個訊息後,迅速從床上爬起來,找到寧侯周昭光,將事情說了一遍。
“侯爺!此子明顯是在收買人心!其心可誅!”
周昭光端坐在椅子上,那雙攝人心魄地眼睛打量著鶴一鳴,沉聲道:“你來找孤,就是為了跟孤說這些?”
鶴一鳴心頭“咯噔”一跳,寧侯語氣不對,難道自己這次做錯了?
“你是不是腦袋被打壞了?這天都府是誰的?他替誰收買人心?”周昭光道。
鶴一鳴臉色頓時憋成了豬肝色。
是啊,整個天都府都是寧侯的封地,他就是這裡的王,就算有人在此收買人心又能翻出什麼大浪?
鶴一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他摸了摸腦袋,難道自己腦袋真的被打壞了?
這麼愚蠢的行為他怎麼會去做?
王誠並不知曉鶴一鳴告他黑狀,將四位下屬的屍體送還,如今只剩下最後一人。
這人也是讓他最難面對的,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此人等於死在他手上一樣,是唯一一位死在粉塵爆炸下的自己人。
李鴻翔住在天都府的灰土巷,不像其他街道都以青石磚鋪地,這裡的路面只是撒了一層石灰,故名“灰土巷”。
這是天都府城最落後的街道,生活在這裡的都是一些窮苦百姓。
李鴻翔的家是一處小院,小院只有兩間房,但是打掃的乾乾淨淨,院內一切物品擺放的整整齊齊。
王誠一路走來,這是最乾淨的院子,能看出主人家不僅是個愛乾淨、也是個做事有條理之人。
院子大門敞開,迎面就見一名穿著滿頭華髮的婦女坐在井邊清洗衣物,在她身邊已經有好幾大桶洗乾淨的。
這人正是李鴻翔的寡母,平日裡就是靠給人家清洗衣物賺錢。
忽然從房內又走出一個小女娃,八九歲的樣子,面黃肌瘦,但那瘦的變形的細小胳膊竟提起裝了幾十斤的衣物的大木桶。
把桶提出門外,她累的直不起腰,好一會兒才抬頭,正見王誠站在門口。
王誠一襲黑色長衫,長髮還是那般自然披肩,腰間掛著一枚銀印,身姿挺拔,氣宇軒昂,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小女娃看著這位陌生人,怯生生地問了一句:“你找誰?”
而後又對那正在洗衣服的中年婦女喊道:“娘!有人來了!”
“珍兒,是誰?”
李母甩了甩手,又在圍裙上將手擦乾淨,然後才起身。
她走到王誠面前,見王誠腰間掛著一枚銀印,當即行了一禮,隨後才問:“大人此來可有要事?”
王誠眼睛一紅,低頭道:“伯母,我……對不起你們!”
李母先是一愣,而後腳下不穩,幸好被李珍扶住才沒跌倒。
“是……是不是鴻翔出事了?”
王誠回頭對巷子裡喊道:“進來!”
這時,徐超、黃美仁、龍濤、楊四抬著一口棺材走了進來。
李母不知哪來的力氣,三步做兩步衝到棺材前,一把抱住棺材。
天地間突然只剩下一道聲音,那是一位母親在痛失兒子後的悲鳴。
李鴻翔的妹妹李珍也衝到棺材前,跟著她母親一塊兒痛哭。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聽我話?為什麼你要走你爹的老路?”
李母瘦的跟圓規一樣的手不斷拍打棺材,像在拍打裡面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