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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青蓮寺後的冷翠山並不安寧。
雲老爹跌坐在地,整個人都籠罩在張牙舞爪的樹影裡。燈籠被打翻在地,裡頭燭光忽閃忽閃的,像幽冥鬼火般明滅。
宋捕頭三兩下撥開灌叢,急急衝到他面前,忙道:“雲老爹?雲老爹?!”
雲老爹大張著嘴,淚流滿面,震驚與哀慟死死地堵在喉嚨口,只能發出嚯嚯啊啊的聲響。宋捕頭凝了凝神,循著他的視線看去,目之所及不禁瞳孔一縮。
他撿起燈籠大步走近了些,憑著光看了個明白。被拇指粗老樹藤凌空懸吊的是個年輕女子,一身淺櫻色的襦裙短裳,無力地低垂著頭,長髮遮住了面容,分不清容貌卻也看得出早已經沒氣兒了。胸腔處空洞模糊得厲害,下方鋪了落葉的地面兒上積了不少乾涸的汙血,分明是被什麼東西生生剜了心肝。
“姝娘啊……”
月光輕淡朦朧,像極了白慘慘的冬霜,給冷翠山更添了一份難耐的死寂與寒意。
雲家姑娘的屍體在人跡寥寥的冷翠山被發現,剜心掏肝,死狀極其慘烈。此案疑點重重,之後仵作驗屍,斷言兇器就是纏繞在雲家姑娘身上的老樹藤,這樣的話越叫人摸不著頭腦。
而云老爹受了刺激,護著女兒的屍體死活不願下葬了去,連他一向敬重的雲家族老去勸說也不頂用處。
“你就是這麼當爹的,事到如今,還不叫她入土為安?”
雲老爹使勁兒搖頭,縮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攥著一封雪白信紙,任旁人說什麼,就是抵死了不吭聲兒不鬆口,一意孤行定要多留雲姝的屍體幾日。
錢來從裡頭出來,嘆道:“頭兒,這不是人能幹的事兒吧?”月老祠當眾消失,冷翠山樹藤開膛破肚,這一樁樁一件件怎麼看怎麼像妖怪乾的啊。
宋捕頭罵道:“放你孃的狗屁,這世上哪兒來的妖怪?老子活了半輩子,辦了不知道多少的案子,哪一件不是黑心肝的人乾的事?”
“可解釋不通啊,也找不到線索證據。”
宋捕頭越想越不甘心,臉色一沉,“用腦子想想,要是沒有線索證據,雲老爹是怎麼找到人的?”
錢來一頓,答道:“那個……扶家?頭兒,我可得提醒你,扶家的五爺是郡王爺的義子,哪怕現在躺著沒什麼氣兒了,那位夫人也是郡王府的義兒媳。人不是咱們能隨便動的,依她的身份也犯不著幹這些事兒。”
“你少在這兒廢話,管他五爺還是八爺,王法面前誰也做不得天王老爺!走!”
扶宅裡小廝們各幹著活兒,有條不紊地把找來的桃樹移栽東牆。桃木都是二十年份的,一棵棵排著牆捱了十來株,只是路上運來時花掉了不少,枝椏上光禿禿的,瞧著不大好看。
寧杳也不在意花兒掉了還是沒掉,反正只要樹立在這裡,關鍵時候能抵得住,能辟邪就成。
她手心託著青瓷盤子,吃了最後一塊梨花糕,又往後房去看拉回來的銀杏樹。
下人一溜兒小跑稟報:“夫人,縣尉府來人了。”
“縣尉府?”寧杳停步轉身,將瓷盤遞給覓秀,“那就讓他們進來吧。”
她在中堂坐下,很快就見三五個人大步走來,當頭的八尺身高虎背熊腰,方正的臉上有絡腮鬍銅鈴眼,端看儀容相貌,是個相當駭人的壯漢。
來人自稱是縣尉府捕頭,此行奉命探查福春街雲姝被害一案。
寧杳將茶碗擱下,說道:“宋捕頭氣勢洶洶,不像是為查探,而像是來……問罪的。”
宋捕頭渾然不懼,朗聲道:“是我氣勢洶洶?我怎麼看是夫人心孤意怯,才會有此錯覺。”
“宋捕頭說差了吧,”寧杳微微笑道:“我行事無愧於心,何來心孤意怯一說。”
她高坐主位,並無驚慌,言語徐徐字字鎮定,甚至於還有閒心從果碟裡取了個橘子,慢悠悠地剝著皮兒。
到底是王府裡出來的,見多了事兒定得住氣。
宋捕頭沉下心,“夫人說得亮堂光正,但云家姑娘之事就真與你沒有牽連?雲老爹突然夜上冷翠山,就真與你不相干?”
聽他言辭犀利一而再的質問,同行的錢來只覺得腦門兒突突疼得厲害,頭兒這話聽起來,怎麼像是認定這位夫人有古怪?好傢伙,這嘴巴真不會說話,可真能得罪人。
“雲家姑娘與我沒有牽連,雲老爹夜上冷翠山,與我相干。”寧杳也有些不耐他的咄咄逼人,“你還有什麼要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