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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丁霸槽家搓麻將,丁霸槽可以作證。是不是三踅故意指使了別的什麼人故意偷魚?又拿不出證據。君亭讓上善調查哄搶的到底是誰,上善到西街各家去看,各家幾乎都有魚,法不治眾,事情就不了了之。君亭要求這事再不要外傳,嫌傳出去太丟清風街的人,但清風街大多數人卻不這樣看,說上次哄搶油是丟了體面,這一回有什麼呀,魚塘本來是集體的,好過了三踅又要好過金蓮,哪裡有公平,哄搶是群眾不滿麼!那幾天裡,西街人家家剖魚,清風街人歷來吃魚不吃魚頭和魚泡,魚頭魚泡和魚鱗甲拋的到處都是,太陽下魚鱗甲閃閃發光,而腥氣燻人,所有的綠頭蒼蠅都到了西街。

白雪的娘因為院子裡突然有了十條魚,自然也高興,留下了四條,把六條提到東街給女兒吃。白雪不知道這魚的來歷,去剖,正好碰著夏天義和慶金擔土墊新拾出的那一小塊地,白雪要把三條魚送給二伯,夏天義說:“哪兒來的?”白雪說:“我娘拿來的。”夏天義說:“你娘也參與了?”白雪聽不明白,還要把魚送二伯,夏天義說:“這魚我不吃!”慶金就說了哄搶魚塘的事,白雪噢了一聲,自己臉倒紅了。慶金說:“這有啥不該吃的?!你不要,我要!”把三條魚收了。再不說魚的事。白雪見夏天義身上的褂子泛著汗印,就要夏天義脫下來她給洗洗。夏天義倒沒推辭,把褂子脫下來讓白雪洗著,自己靠了一棵樹蹭癢癢。在夏天義的記憶中,他的五個兒媳從未主動要求給他洗衣服的,眼前的白雪這樣乖順,就感慨很多,喉嚨裡呃呃地打著嗝兒。白雪問二伯你是不是氣管不好,夏天義說好著哩,只是風一吹就打起了嗝,趴在河裡喝了一口水,嗝兒也就停止了。夏天義問白雪好久沒見回來是不是去過了省城,白雪說她是下鄉巡迴演出了,還沒時間去省城哩,夏天義問起夏風最近怎麼樣,是不是又寫書了,白雪說正寫一本書的,估摸明年春上就能出版,夏天義又是一番感慨,喉嚨裡呃呃地打起了嗝。夏天義當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夏風還小,穿著個開襠褲,頭上梳著個蒜苗似的髮辮,卻每天放學回來,就拿了炭塊在寫字,家裡的牆上,櫃上、桌上到處都是他寫的。夏天義說起了往事,白雪一邊拿棒槌捶著衣服,一邊說了一句:“是不是有道士說夏家要出個人物呢?”夏天義說:“你聽誰說的?”白雪說:“夏風說的,我估摸他是胡說的。”夏天義說:“這可是真的。那天我端著碗坐在門口吃飯著,一個道士正好路過,指著門前的榆樹說樹冠長得好,這家以後要出個人物哩!你二嬸說:是不是出個當村長的?我那時當著村長。道士說:比村長大。我還以為說的是你爹,你爹在學校教書哩,卻還不是你爹。你爹愛唱秦腔,暑假裡組織老師演《三滴血》,他扮的是縣官晉信書,可能他是在戲裡當了縣官了,今生只當了幾年小學校長,校長還不如我在村裡的官大。後來夏風到了省城,那道士的話才算應驗了。”白雪就嗤嗤地笑,說:“夏風什麼官都不是呢!”夏天義說:“他可是見官大一級,你瞧他一回來,縣上的領導鄉上的領導誰不來看他?”白雪說:“二伯也這麼看他?咱夏家都寵他,才使他脾氣越來越怪哩!”驀地看見棒槌沉在水裡,去撿時,卻是一條蛇,嚇得跳了起來。河裡突然出現了蛇,夏天義也愣了,他從樹下跑過來,拿樹枝逗弄蛇頭,另一隻手趁機捉住了蛇的尾巴,猛地提起,使勁在空中抖,蛇就軟得像一根麵條,頭再彎不上來,被扔到亂石窩裡去了。白雪受了一驚,回頭尋棒槌,棒槌卻再沒蹤影,心裡倒納悶,卻說:“我爹還演過戲呀,他要不演戲或許就真當了官的,要不夏風總瞧不起唱戲的。”夏天義說:“夏風不愛秦腔?”白雪說:“他說秦腔過時了,只能給農民演。”夏天義說:“給農民演就過時了?!胡說麼,他才脫了幾天農民皮?!”慶金說:“爹!爹!”夏天義說:“不說夏風啦,他是給咱夏家和清風街長了臉的,他也沒忘他這個伯,每次回來還給我捎二斤四川捲菸哩!”白雪又是嗤嗤地笑,接著揚起頭來,因為前面的小石橋有人在大聲說話。

小石橋上,竹青遇到了西山灣的一個熟人,熱火地說:“多時都不見到你了!咱嬸子的身體還好?”那人說:“好,好。”竹青又說:“娃娃乖著哩?”那人說:“乖,乖。”竹青送著那人走過橋了,看見河灘裡是夏天義和慶金、白雪,就跑下來,先問白雪你回來了,洗這麼多衣服呀!又嘲笑慶金是個雞,這兒刨個窩那兒刨個窩!慶金說:“愛土地有啥笑話的,笑話的是不孝順的!你們誰給爹洗過衣服,五個媳婦不如一個白雪麼!”白雪說:“我給二伯洗一回褂子算什麼呀?!”竹青說:“洗一回褂子就是給我們做了榜樣啦,我明日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