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規呆了半晌,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並不言語,二人便去了。
過得一日,王伯龍率領百餘人追躡到此,說道路上已經發現了失蹤的參議官劉輝的蹤跡,那四個隨行軍士三人的屍首已被發覺,一人蹤跡全無,想來大有可能便是內應了。王伯龍馬賊出身,熟習當地環境,更懂得追蹤之術,當即率人一路追了下來,到得此間卻斷了影蹤,於是到此尋人調兵,要多路分頭追剿。
陳規自經前日一席談,對於這個遼東有了全新的認識,自知自己在這地方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更不懂此間人的生存之道,故此自願留在當地等候張暉傷愈。史文恭與大則分頭率軍循著蹤跡追趕下來,又傳了訊息回去,請李俊率人隨後追上來,恐怕有用到水軍處。
原本以為這樣大張旗鼓地追尋,定能攔截住對方,哪知這一路敵人人數雖少,卻精擅逃亡之道,路線的選擇便往往出人意表,史文恭等人調集了精兵健馬,分頭堵截,卻往往都慢了一步,或者留下什麼隱秘的小道,被他鑽了空子。
這麼一逃一追,不幾日便近了蓋州分野,史文恭心中焦躁,向大忭道:“敵人恁地狡猾,竟是捉不到他!倘若被人拿了回去,如何是好?”
大忭為人沉穩,頗有韜略,馬上沉思片刻,道:“史大人,日前那張暉曾說,此事極有可能出自遼陽府副將高永昌之手,某差人打探過,此人領兵駐紮在八口,離此不遠,看敵人留下的路數,也的確是向彼處而去,只怕是料中了。前面看看要出蓋州地境,那裡各族出沒不定,遼兵尚強,咱們只怕不能這般行事,須得詳加計議才好。恁地,某是此地海人,可命部屬分頭去往前路,守把八口往遼陽去的各處要道,料想高永昌守土有責,不能親離,亦不能調動大軍,最多也只是這般派人護送往遼陽府去見蕭保先留守。咱們路上大可劫了他下來。”
史文恭想了想,搖頭道:“這卻不穩便,敵人在我境尚且來去自如,到了自家營帳更是魚入大海,哪裡捉的住他?”
大忭點頭道:“史大人說得是,奈何倉促之間,我亦想不到什麼法子。卻好郭大人營帳就在左近,你我不妨折去他那裡一行,郭大人素來多謀善斷,倒敢有什麼妙計。”
史文恭左右無法,只得允了,大忭便分遣手下去前面道口設法攔截,自己與史文恭一部轉道向郭藥師營帳來。
這郭藥師為了防守蓋州,在遼河入海口邊設下營帳,將此處原先的港口築了一道城牆,囤積了許多糧草固守,無論是什麼人來犯,亦奈何他不得,日子過得甚是自在。聞聽大忭和史文恭聯袂前來,郭藥師情知必有事端,忙親身出迎,接著二將來到帳中,置酒款待。
史文恭心中有事,無心宴飲,趕著將事情前後給說了一遍。郭藥師聽說此事大半與高永昌有關,沉吟半晌,方道:“高永昌此人,某倒不曾見過,只是偶爾出兵廝殺時,遠遠見過那廝的營伍,倒似與別家遼兵不同,好生雄壯,平時人亦說他多謀有勇,乃是東京留守蕭保先帳下數得著的大將,見守著八口。此事若與他有關,卻不是好相與地,恐怕你那些前去攔截之兵,亦不能得手。”
史文恭見他說到這裡又頓住了,不悅道:“郭大人,此事關係到遼東大計,若只是聞高永昌之名便退縮,要我等何用?以我之見,暗裡追躡不獲,索性就點起大軍,合我遼東常勝軍全軍之力,不信拾掇不下他高永昌區區五千之眾。”
郭藥師忙上去拍拍史文恭的肩膀,笑道:“史大人確是豪氣,若合我常勝軍全軍之力,高永昌所部再如何勇猛,終究不是對手。只是有一樁難處,此間往蘇州,軍令便須一日,待大兵匯合,來到此間,中間少說也須得十日,想那高永昌得了劉參議,必定如獲至寶,立即設法送往遼陽,他那八口毗鄰遼河,如今河水尚未凍住,仍可行船,一旦用一葉輕舟送走了,我又如之奈何?不濟事,不濟事!”
史文恭見他說的在理,重重吐口濁氣,悶聲不響了。郭藥師見他越發煩悶,又道:“史大人稍安,其實此事我倒有些法子,那高永昌守著八口,正當我北上要道,我思謀之久矣,只是少一個機緣。今日此事,倒敢是個機緣了。”
史文恭聽他口氣卻似有希望,忙即動問,郭藥師道:“高永昌此人,雖是蕭保先的大將,我命人打探之下,卻說他厚結部下,似有不臣之心。若是遼國強盛,此人只得安份守己,如今聞說女真得勝後北的一片大亂,此人想必也蠢蠢欲動,以我之見,索性藉著這個機會挑反了他,東京道亂成一團,那蕭保先如何還顧得上處理劉參議之事?”
第十三卷 燕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