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將吏們的年紀簡直就是一個奇蹟,他自己不滿三十自不必說,座中最長的陳規只有三十三歲,最年輕的李孝忠則只有二十三歲,按照當時的標準來說,這就是一幫嘴上沒毛的小夥子而已。
可是,就在這一幫小夥子手中,今天就要決定遼東乃至大宋五十年的命運!
“列公,飲罷這一杯,便可各回本營,跨河出戰矣!”站起身來,高強將手中那杯酒向周遭示意一下,而後一飲而盡,甩手向地上扔下去,清脆的一陣響聲,霎時便響成一片,諸將也都有樣學樣,將手中的酒杯用力摔在地下,身上的甲葉一陣鏗鏘。
“出戰!我軍常勝!”高強把手一揮,諸將齊聲呼道:“我軍常勝!”便是遼東的將領,如馬彪、王伯龍等,亦皆相率而呼。臉上更現出掩飾不住的興奮,因為他們和中原來的宋軍一樣,也都是常勝軍!
諸將各自出門,這城樓中只剩下了高強、陳規、朱武,此外李孝忠身率此戰的主力軍常勝左軍,又是現今高強身邊最擅長指揮大軍的戰術長才,亦留在高強身邊參與指揮,事實上是擔當了此戰的全軍都統制職責。
“列公,與我上城頭觀將士列陣!”五更時分,隨著一輪紅日躍出地平線,出戰諸軍的身影也開始展現在高強的眼前,一行行一列列的大軍,間雜著戰馬、車仗,經由龍河上搭建好的五座浮橋,正源源不絕地跨過龍河,進入那一片預設好的戰場。
居中的一道浮橋,就在高強的腳下,跨過被作為城壕的龍河水。無數軍將從開州城門中昂然而出。手中的刀槍弓弩高舉,每一隊經過,都在向城頭上的高強這裡歡呼。也不知是誰打頭。滿江紅的軍歌一經唱起,迅速便在每個將士的口中傳開,嘹亮的歌聲繼去年響徹了燕京城內外之後,再一次迴盪在遼東大地上,一遍又一遍,聲遏行雲驚飛鳥,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軍心可用,士氣可用!”一股熱流回蕩在高強的心中,縱使這首詞他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亦是他一手抄襲過來的,然而在他心中,這大概是他最無愧於心的一次抄襲了,因為即便是當初那位盡忠報國的千古英雄,畢生也沒有實現過這首詞中的抱負,甚至寫詞時都沒弄清楚真正的黃龍府是在哪裡。
而他高強,倘若今日一戰得勝的話,黃龍府就在觸手可及之遠!
“正是,相公治軍有方。自成軍之初便教以殺胡報國之道,今日得以與金虜決戰,自當將士用命人人踴躍向前。”陳規的面孔仍舊消瘦,精神卻好了許多,孤城苦守的五十一日,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軍中袍澤死的城下,他比任何人都期盼著打敗金兵的那一刻到來。
當朝陽映照在開州城頭時,四萬大軍已經在開州城東擺開陣勢。事先經過實地堪察,又有諸位參議官們的協力策劃,宋軍的列陣嚴整不亂,好似早已為了這片地形操練許久,擺就了陣圖一般。
當高強剛剛開始接觸兵事的時候,他對於陣圖是嗤之以鼻的,大半都是拜宋初最自以為是的用兵家趙光義所賜,此人明明屢戰屢敗,平生就靠著欺負被柴榮和趙匡胤壓制了十幾年的北漢,而威風了一回,偏偏就是沒有自知之明,手製一張《平戎萬全陣圖》,彷彿是要學趙普的半部論語治天下,他就來個一張陣圖打天下。
是以最初練兵時,高強一聽到擺陣就反感。然而靜下心來之後,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偏頗之處,這陣圖雖然被一眾霧裡看花研究軍事的書生給弄得不成樣子,但究其本來,不過是講究不同兵種和部隊之間如何配置兵力,如何發揮戰鬥力的規則而已。好比現代軍校裡的基本課程,就是學習各種輕重火力如何配置,兵力如何部署,乃是打仗的基本要領,即便岳飛這樣的軍事天才,依然要承認擺陣是兵法之常。
因此在軍中引入參議制度之後,這臨戰佈陣也就不是什麼問題了,參議官的選拔原本就是以武舉的貢士優先,這陣圖在他們來說都是基本課程,進入軍中之後,因應不同地形下各兵種的裝備和戰術,常勝軍的陣圖比武經總要上的來得更加完備和複雜。
此時擺出的就是疊陣法。此戰宋軍的參戰兵力,乃是以李孝忠的左軍為主力,計有兩萬之眾,分作四廂,列了四個方陣,中軍兩陣前後相疊,左右兩陣則分為左右翼,這便是全軍的基幹陣形。
中軍與左右陣之間,以拒馬排成長列相互聯結,兩陣騎兵便在拒馬後面待命,居於北端者乃是馬彪所部五千騎兵,南端者則是韓世忠的背嵬軍,現今亦只得五千餘騎。而王伯龍六千兵則為合後,從大軍最西端一直拖到開州城中,確保後路無憂。整個陣勢從南到北綿延五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