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夢得見梁士傑語意甚誠,便點頭道:“既知子都兄本心,小弟亦可為之緩頰,只不知兄意下如何?”
梁士傑喜道:“此事非賢弟不可!”一面說,一面深深作揖。
葉夢得還了一禮,卻嘆了口氣道:“子都兄的心意,小弟亦可知七八,如今何相公纏綿不愈,不理政事,門下諸事雖有張相公執掌,然而左相序百官而朝同列,不可一日無人。那高強不知明哲保身之道,只是一味進取,倒叫人不敢與他多有瓜葛了。”
梁士傑大嘆知己,這官場上什麼最重要?站隊正確最重要!原先高強是炙手可熱的紅人,氣運盛時連蔡京都擋他不住,然而現今正是亢龍有悔,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縱然皇帝聖眷不衰,那些士大夫們也不容他久掌兵權。根據梁士傑的情報,御史中丞石公弼業已在蒐集關於高強的小材料,預備尋找時機來個一劍封喉。要知道大宋朝諫官權重,一旦有諫官彈劾了,即便被彈劾者是宰相,也須得避位待罪。若是一幫諫官一起上章彈劾,哪怕你半點罪也沒有,單單是給諫官們面子,也得下臺外任,否則人家說你戀棧不去,也是一樁罪名。
就這樣的局面,梁士傑又是覬覦左相之位的人,他哪裡還敢象以前那樣和高強緊緊綁在一起?然而這等話又不能明著說。因此葉夢得今日的表態,對於他而言不啻是久旱逢甘霖。
當下梁士傑握著葉夢得的手,感激涕零道:“得賢弟為臂助,愚兄何其幸也!他日若愚兄得為左相,這右相之位,自非賢弟莫屬!”
葉夢得笑道:“小弟驟拔執政,豈能得隴望蜀?子都兄卻不妨去與鄭相公商議此事,鄭國舅欲為相久矣,苦於外戚身份,只怕臺諫不容也。倘得兄援手,大有雪中送炭之慨,必當為兄盡力言之。”
梁士傑聞言,眼前一亮,笑道:“愚兄與鄭國舅素無交誼,此事只得仰仗賢弟代為說項,雖然二事皆非常人所能為,料想賢弟大才,自當無礙。”
葉夢得滿口答應,要不是早先和高強、鄭居中商量好了,他哪裡會跳出來和梁士傑說這些話?二人並肩出了禁門,一揖而別,各自登車返家去,若是有人能看到他倆人在車中的表情。或許會很驚訝,這兩人居然都是得意洋洋,好似剛剛算計了別人一大筆便宜的模樣。
過了兩日,又是五日朝參之時,升朝官以上齊集紫宸殿,向趙佶山呼舞蹈。
隨後遼使升殿,向趙佶跪拜之後,宣讀所攜國書,乃是兩國講和盟好之意。接著是樞密使高強出班,解說雙方使節商定盟約經過,這中間的種種細微轉折也不去細說,總之是天下一片和諧景象,兩國永結兄弟之邦。
趙佶業已得悉和約議定,不過這和議乃是國家大事,還不限於軍事和外交政策,因而照例要交由三省會議過。兩位遼使雖然心中著急,卻不好當面催促趙佶,只得謝過了退下。
接下來便是梁士傑奏稟燕雲三事,之前吵了整整五天都沒有任何進展的這三件事,最近兩天卻進展極為迅速,三省長官彷彿一夜之間有了心靈相通的本事,說起話來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甚至對於左企弓等燕京降人的言論也都是儘量採納,於是兩天之內,燕雲三事就大體定下來。
鹽茶禁榷已然說過了,關於燕雲土地清丈,由於宋軍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就平定燕雲十六州,當的州縣的簿冊都還完好無損,因此梁士傑主張先依照這些現有的簿冊制定稅賦,暫時不進行大規模的清丈。至於那些來不及逃走的契丹貴族,則依照業已商定兩國和約,予以限定日期遞解出境,他們所擁有的田產牲畜奴婢等等,當然是要由大宋官府接收,用以作為當地流官的職田、學田,以及獎賞有功之臣等用。
這一條乃是大家各讓一步,既保證了歸朝燕人的現有權益,又給大宋官僚們留下了足夠的油水。要知道契丹人佔據燕雲二百年,在當地佔有了大量的土地,甚至於象可汗州這等地方,乾脆就被奚王霸佔成為投下州,整個州都是奚王的田土,如今契丹人被逐出,留下的財富想想就叫人眼紅。
大宋朝號稱不立田制,官田基本上都是拿來出賣的,佃農向地主交租,地主向官府繳稅,這兩級跳已經成為國朝定製,也是大宋朝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經濟基礎。官府擁有地田產並不是很多,大約只佔到百分之一強,而前些年楊戩所立的括田所,便是將民田括為官田,要求佃農直接向官府交租,這當然比收稅的利益要大許多,也是增加朝廷收入的一條手段,只不過楊戩等人鬧得太厲害,直接侵犯了自耕農的利益,因此招人嫉恨罷了。
現今隨著燕雲收復,沒收了大量的田產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