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強一震,當即收了心,定了定神,把手輕揮:“喚進來吧。”
朱武悄然出去,不一會那門又開,宋江當先撲進來,跪在高強腳下放聲便哭,一面哭一面叫:“衙內,衙內啊!小人今日得能再見衙內一面,雖死無憾!”
這一哭倒是管用,高強心裡原本想著要給他來個下馬威,問一問他粱山為何老是出狀況,現在可好,全都堵回去了。想想宋江也夠辛苦,為了功名利祿投奔了自己,結果卻被逼上梁山作了大賊頭,那臥底無間道是好玩的麼?宋江這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三年下來還沒露出明顯的破綻,算是了得了,眼看招安的光明前程就在面前,恐怕他萬萬沒有料到,招安成功之日,就是他宋公明斷命之時吧?
這麼一想,高強忽然有些不忍起來,不過這人是不能姑息的,別看他現下可憐,等到招安為官之後緩過勁來,他手裡捏著自己當初和他通同幹了許多事的把柄,若是攀咬起來,大家都得完蛋。當下卻也不想罵宋江了,伸手去攙,口中道:“起來吧!這幾年確實苦了你了。”
他這一說,宋江更是得其所哉,哭得更是驚天動地,涕淚滂沱,索性向前爬兩步,抱著高強的腿在那裡哭,高強掙也不是,踢也不是,只覺得這宋江在用自己的袍子下襬擦鼻涕眼淚,心裡別提多噁心了——當然事實未必如此。
好容易等到宋江哭得夠了,高強將他攙了起來,遞塊汗巾給他抹了臉,這才板起臉道:“宋江,本衙內差你上梁山去,要你設法控制這一路賊人,你自問作的如何?”
宋江抽抽噎噎,聽見高強的口氣顯然不是要自己自誇幾句,忙恭敬道:“小人愚鈍,辦事不力,累次給衙內添了無數麻煩,請衙內責罰。”
高強哼了一聲:“你倒還理會得!現今你是山寨之主,在山寨之中呼風喚雨,何等威風?一旦招安為官,以你數萬兵馬,少說得授一個兵馬總管,帶六品武功大夫銜,我又哪裡能責罰的了你?”
宋朝武散官中,通常將士憑戰功升遷的話,武功大夫是個頂了,再往上就不是單憑個人戰功就能升的,得有戰役性的功勞。當然這只是針對那些在朝中沒有人照應,全憑自己的努力奮鬥的武將,至於那些能巴結上朝中大老或者有勢力宦官的人不在此列,例如那位向楊戩獻計建立括田所的杜公才,從一個胥吏直接跳到延福宮使,若不是梁山鬧的大了,楊戩和蔡攸將他丟擲來以保全自己,杜公才在歷史上一直做到了觀察使的高位,離節度使僅僅一步之遙。
這個臺階不僅僅針對作戰將士,同時對招安之人也是一道坎,凡是招安之人,最高也就是授武功大夫而已,大概類似於現在的少校官,大多數軍官頂多也就升到這裡而已,還多半都是臨退役前弄一個光榮一下。
宋江志在招安,對這種官位自然瞭若指掌,武功大夫是散官,他倒不大放在心上,倒是前面說的兵馬總管基本上是一路的軍馬主官,這樣的權力卻是他所看重的,象他這樣出身的人,招安以後多半是被朝廷投閒置散,和手下們拆散錄離開。再想升官勢比登天。現在聽到高強的口氣,似乎他還有可能繼續帶兵,那就意味著更為廣大的前程,倘若在邊庭上立下大功的話,建節也不是奢望,叫他如何不喜?面子上卻不敢顯露出來,高強這話聽上去不大象許官,倒更象是試探一下他的心理狀態。宋江老於人事,如何聽不出來?
他心裡頃刻轉了無數個彎,跪地連連磕頭道:“衙內,小人率領梁山招安,乃是為著當日衙內的囑託,豈敢以自身榮華富貴為念?招安之後,小人情願不要官階,但為衙內門下一走狗足矣!”
高強耳朵一震,心說這話聽著倒耳熟,捧人一把罩啊。黃庭堅這等文士能自稱東坡門下一走狗。那是對蘇軾的極度景仰,本衙內如今也只得你這一頭走狗,還是一頭未必忠心的狗。看來這人跟人究竟是不一樣,物以類聚,說的一點也不錯!他抬腿輕輕虛踢了宋江一腳,笑罵道:“起來罷!上梁山之前,本衙內便許了你梁山招安之日,自當保你一個錦繡前程,說了的話如白染皂,豈有更改之理?論你這些年的辛苦,原也受得。”
宋江聽了眉開眼笑,狠狠又拍了高強幾句馬屁。這才起身,垂手站在一旁,等著高強解說梁山招安的方略。
高強撿著能讓宋江接受的朝廷計議說了幾條,主要還是張叔夜的那一道奏摺,然後道:“你是梁山之主,又一直孜孜以梁山招安為務,想必心中也有個條陳,不妨說說,本衙內當可為你作主。”
宋江忙謝過了。道:“衙內,若說起來,小人在梁山上雖然恨不得早日回到衙內身邊趨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