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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夜風裡,大夥兒先是疲憊地鬨笑了一陣,很快又沉默了下來。

“活著”,這兩個字對於每個人來說,已經成了個很奢侈的念頭。

小蘇北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很輕:

“班長,你說這南京城,到底能守住嗎?”

蕭劍揚心裡也是一片茫然。在上海,自己人的部隊夠多了吧?可最後還是撤了。

他抱緊步槍,粗聲粗氣地嘟囔道:

“管它呢,守一天算一天。”

小蘇北的聲音更輕了:

“那到底能守多久呢?……”

小蘇北的這句話,倒是給蕭劍揚提了個醒。他這才意識到,沒日沒夜地打仗,日子過得都糊塗了。

他想起來,經常在掩蔽所裡,看見筆桿兒連長往一個小本子上記東西。有一次,他逮著個機會,問連長那是啥玩意兒。連長說,那叫“日記”。

日記日記,蕭劍揚琢磨,不就是記日子的嘛。可是,自己連個小本子也沒有,那日子可怎麼記呢?

突然,他一拍步槍槍身,想起一件東西。

在他的挎包裡,有一條用皮子編成的細繩。那是在上海郊外作戰的時候,他私下裡編的。

東北的獵人,骨子裡對皮子活兒都有一種親切感。在狩獵的閒暇時間,他們總愛拾掇一些皮貨,消磨時間。

蕭劍揚身上也繼承了這種脾性。淞滬戰役中,每當收拾戰利品的時候,只要看到皮質不錯的日本軍官皮帶,他總會偷偷地打個“埋伏”,自己藏下一兩條。

空閒的時候,他找了塊兒廢鋼,央求輜重營的弟兄幫忙做了把小刀。他把這小刀磨得鋒利異常,用它把日本軍官的皮帶剖開,然後割成細細的長條,再耐心地把這種皮條編成長長的皮繩。

眼下,他從挎包裡取出皮繩。東北的獵人在野外的時候,有種習慣,每過一天,就在一根細繩上系一個疙瘩。他們用這種方法來記日子。

蕭劍揚在心裡數了數,從第一天跟日本人接火,到如今,一共過了兩天。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在細細的皮繩上繫了兩個疙瘩。

還沒等蕭劍揚腿上的稻草給捂熱了,“開拔”的口令就傳下來了。大夥兒扶著牆站起來,繼續行軍。

帶著一身的寒氣,蕭劍揚他們走上了一個矮矮的小土崗。隊伍停了下來,看樣子是到了指定的位置。

黑暗中,出現了手電棒的光亮。是筆桿兒連長沿著佇列過來了。他邊走邊下著命令:“團長有令,不許休息,連夜挖工事。”

(二)

小土崗上點起了幾堆篝火。放出了幾個步哨之後,弟兄們以排為單位散開來,動手挖工事。

【南京保衛戰期間,日軍在夜間比較注意燈火管制,一般不在野外點篝火。而中國軍隊卻為了取暖和照明,經常在陣地附近點起篝火。

由此可看出當時中、日兩軍在軍事素養、軍隊紀律方面還是有差距的。】

蕭劍揚揮著工兵鏟,準備先為自個兒挖個單兵掩體。在白天的戰鬥中,這把工兵鏟曾經切進過一個日本兵的脖頸,此刻又開始啃起冰冷的土壤。

剛挖了兩鏟子,蕭劍揚就覺得左肩膀實在不得勁兒。肩頭被自己弟兄誤砸的那個地方,這會兒又腫又疼。

他不禁發起愁來,一是眼下可怎麼挖工事,二是明天在戰鬥中可怎麼打槍呢。

黑暗中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一個人影,是二排長何進財。由於右腿在不久前的白刃戰裡捱了一刺刀,這會兒,他拄著一枝步槍走來走去,督促弟兄們抓緊時間修築工事。

何進財先是朝躺在地上的小蘇北杵了一槍托。這小子當兵時間太短,白天打仗就累得夠嗆,更不適應夜間的急行軍,到地方根本沒顧上挖掩體,倒身就睡。

“操!你個混球!”二排長罵開了:“天亮了還想不想活了?你現在多挖一鍬土,開仗的時候就少掉一塊肉!懂不懂?趕緊挖!”

扭過臉,他瞅見蕭劍揚在呆站著,一撇嘴:

“你個當班長的也偷懶啊?”

蕭劍揚苦著臉,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肩膀:

“俺這兒捱了一槍托,這會兒吃不住勁兒了。”

二排長不吭聲了。他走上前來,解開蕭劍揚的棉軍衣,用手在腫起來的肩膀上捏了幾下。

蕭劍揚疼得呲了呲牙。

“虧著穿的是棉衣,骨頭沒傷著。”

二排長湊得更近了一些。他讓蕭劍揚蹲下,然後兩隻手齊上,在那肩膀上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