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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一念動時便回去了。”老殘道:“既是如此,鄙人還要考察一番地府裡的風景,還望閣下保護,勿令遊魂不返,就感激的很了。”顧君道:“只管放心,不妨事的。但是有一事奉告,席間之酒,萬不可飲。至囑至囑!就是街上游玩去,沽酒市脯也斷不可吃呢!”老殘道:“謹記指教。”

少時,外間人來說:“席擺齊了,請師爺示,還請哪幾位?”聽他說了幾個名字,只見一刻人已來齊。顧君讓老殘到外間,見有七八位,一一作揖相見畢。顧君執壺,一座二座三座俱已讓過,方讓老殘坐了第四座。老殘說:“讓別位吧!”顧君說:“這都是我們同事了。”入座之後,看桌上擺得滿桌都是碟子,青紅紫綠都有,卻認不出是什麼東西。看顧君一徑讓那三位吃酒,用大碗不住價灌,片刻工夫都大醉了。席也散了。看著顧君吩咐家人將三位扶到東邊那間屋裡去,回頭向老殘道:“閣下可以同進去看看。”原來這間屋內,盡是大床。看著把三人每人扶在一張床上睡下,用一個大被單連頭帶腳都蓋了下去,一面著人在被單外面拍了兩三秒鐘工夫,三個人都沒有了,看人將被單揭起,仍是一張空床。老殘詫異,低聲問道:“這是什麼刑法?”顧君道:“不是刑法,此三人已經在那裡‘呱呱’價啼哭了。”老殘道:“三人投生,斷非一處,何以在這一間屋裡拍著,就會到那裡去呢?”顧君道:“陰陽妙理,非閣下所能知的多著呢!弟有事不能久陪,閣下願意出遊,我著人送去何如?”老殘道:“費心感甚。”顧君吩咐從人送去,只見一人上來答應一聲“是”。老殘作揖告辭,兼說謝謝酒飯。顧君送出堂門說:“恕不送了。”

那家人引著老殘,方下臺階,不知怎樣一恍,就到了一個極大的街市,人煙稠密,車馬往來,擊轂摩肩。正要問那引路的人是甚麼地方,誰知那引路的人,也不知道何時去了,四面尋找,竟尋不著。心裡想道:“這可糟了。我此刻豈不成了野鬼了嗎?”然而卻也無法,只好信步閒行。看那市面上,與陽世毫無分別,各店鋪也是懸著各色的招牌,也有金字的,白字的,黑字的;房屋也是高低大小,所售不齊。只是天色與陽間差別,總覺暗沉沉的。老殘走了兩條大街,心裡說何不到小巷去看看,又穿了兩三條小巷,信步走去,不覺走到一個巷子裡面。看見一個小戶人家,門口一個少年婦人,在雜貨擔子買東西,老殘尚未留心,只見那婦人抬起頭來,對著老殘看了一看,口中喊道:“你不是鐵二哥哥嗎?你怎樣到這裡來的?”慌忙把買東西的錢付了,說:“二哥哥,請家裡坐吧。”老殘看著十分面熟,只想不起來她是誰來,只好隨她進去,再作道理。畢竟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第九回 德業積成陰世富 善緣發動化身香

話說老殘正在小巷中瞻望,忽見一個少年婦人將他叫住,看來十分面善,只是想不起來,只好隨她進去。原來這家僅有兩間樓房,外面是客廳,裡間便是臥房了。老殘進了客屋,彼此行禮坐下,仔細一看,問道:“你可是石家妹妹不是?”那婦人道:“是呀!二哥你竟認不得我了!相別本也有了十年,無怪你記不得了。還記當年在揚州,二哥哥來了,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不喜歡。那時我們姐妹們同居的四五個人,都來出閣。誰知不到五年,嫁的嫁,死的死,五分七散。回想起來,怎不叫人傷心呢!”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老殘道:“噯!當年石嬸孃見我去,同親侄兒一般待我。”誰知我上北方去了幾年,起初聽說妹妹你出閣了,不到一二年,又聽你去世了,又一二年,聽說石嬸孃也去世了。回想人在世間,真如做夢一般,一醒之後,夢中光景全不相干,豈不可嘆!當初親戚故舊,一個一個的,聽說前後死去,都有許多傷感,現在不知不覺的我也死了,悽悽惶惶的,我也不知道在哪裡去的是好。今日見著妹妹,真如見著至親骨肉一般。不知妹妹現在是同嬸嬸一塊兒住不是?不知妹妹見著我的父親母親沒有?“石姑娘道:”我哪裡能見著伯父伯母呢?我想伯父伯母的為人,想必早已上了天了,豈是我們鬼世界的人所能得見呢!就是我的父母,我也沒有見著,聽說在四川呢。究竟怎樣也不得知,真是悽慘。“老殘道:”然則妹妹一個人住在這裡嗎?“石姑娘臉一紅,說道:”慚愧死人,我現在陰間又嫁了一回了。我現在的丈夫是個小神道,只是脾氣非常暴虐,開口便罵,舉手便打,忍辱萬分,卻也沒一點指望。“說著說著,那淚便點點滴滴的下來。

老殘道:“你何以要嫁的呢?”石姑娘道:“你想我死的時候,才十九歲,幸尚還沒有犯甚麼罪,閻王那裡只過了一堂,就放我自由了。只是我雖然自由,一個少年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