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站立著,臉上萬般愁苦的神色。臉色白淨清秀,似乎很久很久未曾仔細打理過的長髮,隨風飄逸。穿著略顯破敗,整個人的氣息萬般頹廢。
洗得發黃的白襯衫,一雙雷打不動的白色回力鞋,一條深藍色的粗布綿綢褲。雖然全身上下找不到丁點名牌的氣息,但是那臉上卻寫滿了童真的幸福。他的心跳鏗鏘有力,每一次的心靈撞擊似乎都能擦出一朵朵燦爛的火花,緊緊閉上雙眼,用心聆聽這個世界。
鳥語花香,而或泉水叮咚;春去秋來;而或花開花落。那種沉浸其中的神情不夠犀利,那消瘦甚至佝僂的身板不夠偉岸,那在風中絲絲作亂的髮梢,他或許永遠不能代表一個偉人,甚至一個時代的縮影,但是卻象徵著一件美好的事情,面對心愛的女人的時候心中的點點糾結。
他何等自卑!家境貧寒,一貧如洗,兩件毛坯房,除卻兩張簡易的木板床之外便再無其他。他的父母過著背朝黃土面朝天的生活,那臉上的皺紋像是萬千丘壑一般在臉蛋上錯橫交織。老房子上的毛坯似乎又斷裂了些許,寒冬臘月的寒氣能浸入其中,在骨髓深處留下一陣陣冰冷的涼意。夕陽摩挲,一個頭發花白,身材略顯臃腫的婦女,手捧針線,一針一針用力地在塑膠底上穿梭著。
那一年,他從家中趕赴大學的時候,他的娘,那個叫葛春蘭的女人在秋風蕭瑟的季節,面對叮咚作響的河水,望著遠處飄渺而不著邊際的山巒,一次次用力地穿梭著。她或許並不知道,南方也無風雨也無晴;或許並不知道,南方也未必沒有山川河流;或許並不知道,南方的冬天未必有東北那般寒冷!
她特地多花了兩元錢,在泉水鎮一家裁縫那兒多買了零碎的布片,將那雙千層底縫得老厚老厚。她怕自己的兒在萬里之外見不到山川,她擔心自己的兒永遠也見不到如此清澈的泉水,她更擔心自己的兒在萬里之外難以抵擋寒氣的侵襲。
她一次次地遠眺,可總也望不穿大山背後的風情,或許她心中早已對那些花花世界瞭然於胸,她擔心自己的兒經受不起如此的誘惑。
一次次愁腸萬斷,一次次回眸遠眺,在肩膀上的布包裡裡一層外一層地將姐姐出嫁的彩禮縫在了最裡面的地方。一個人,帶著全村老少的希冀,踏向完全茫然的遠方。那一刻,他竟然沒有流淚,他心中僅有的只是自己終於飛出了陳家村,這座困擾了自己二十年的地兒。他何等激動,何等澎湃,在顛簸而擁擠的火車上,用筆在日記本上狠狠地寫下了一行字,此去,必當開到茶花爛漫時。
只是他遠遠不知道,不如他的娘那般知道,外面的風景雖然足夠優美,卻也同時足以讓人心傷!
他是看慣了山崖的沉默,聽慣了鳥蟲的低吟淺唱,嗅慣了花香嫋嫋的;他習慣了讓粗糲而柔情的山風在心扉中滾動跳躍,習慣了黃昏在山巒褶皺的深處漸漸消散,習慣了北風肆虐縱橫捭闔在充滿壕塹的藩籬;他像是一頭孤傲的雄鷹,在這一畝半山方圓之內永拔頭籌,他幻想自己便是樓閣深處飛簷下的一角雲海,他知道,他無論到哪裡,哪裡都會是自己的樓閣!
安逸而又富有詩意的樓閣!
東北的夜晚,一塵不染;東北的原野,遼闊無邊。但是,他所去的地方終究不是東北,終究不是那個富有詩情畫意,擁有芸芸眾生的地兒。
那裡沒有春暖花開,沒有山清水秀,當然也沒有寒風徹骨的漫漫長夜!人們如同吃了興奮劑一般地激昂高調,用殺豬般的嘶吼聲在一座座不夜城下嚎啕大叫。不像是哭,也不像是笑,完全那麼失去自我地沉醉其中。偶爾好會裝逼地說一句,我的風騷,別人不懂!
那裡同樣沒有鳥蟲低吟,沒有花香陣陣,人們追求寬敞靚麗的大房子,沒有田園裡的春光,或許他們無法擁有,但是他們的生活中一定離不開這樣的話題。他們同樣還會在大街上注視著來來往往的豪車,夢想自己能坐在上面載著一個妖冶的美女四處兜風。汽車的尾氣,讓自己憋得喘不過氣兒來。
那裡沒有低矮的屋簷,也沒有云海的壯觀,高樓大廈的盡處是一望無際的灰濛濛的天空,看不見未來,甚至連黎明的曙光都愈發遠了。千層底即便再厚,也穿不到了,因為自己會成為另類。他不想脫離這座城市,於是在第一天剛剛抵達宿舍的時候,在看了別人所穿著的所謂的阿迪王的時候,他將千層底毫不留情地封存在了床下的廢報紙中。
甚至,再也未曾提及!
他原本以為的大學宿舍應該是溫馨而舒適的,四兄弟會像金剛葫蘆娃一樣相互扶持,遇到挫折和磨難的時候硬著頭皮頂上去。只可惜沒有,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