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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不乾淨的政治交易,蘇代騙術昭然。《韓非子·外儲說右下》記載相對詳細,蘇代著意以齊桓公放權管仲治國而成就霸業為例,誘姬噲尊崇子之,姬噲果然大為感慨:“今吾任子之,天下未知聞也!”於是,明日張朝而聽子之。可見,蘇代促成姬噲當權的方式,具有極大的行騙性,說蘇代在這件事上做了一回政治騙子,也不為過。而姬噲的對應,則完全是一個政治冤大頭在聽任一場政治騙術的擺弄,其老邁迂闊,令人忍俊不能。

第四個關鍵人物是鹿毛壽。此人是推動姬噲最終禪讓的最主要謀士,其忽悠術迂闊遼遠,繞得姬噲不知東南西北。鹿毛壽對姬噲的兩次大忽悠,《戰國策》與《史記》記載大體相同。第一次提起禪讓,鹿毛壽的忽悠之法可謂對症下藥。鹿毛壽先說了一個生動的故事:堯讓許由,許由不受。於是,“堯有讓天下之名,實不失天下”,堯名實雙收,既保住了權力,又得到了大名。無疑,這對追慕聖王的姬噲是極大的誘惑。之後,鹿毛壽再擺出了一個誘人的現實謀劃:“今王以國相讓子之,子之必不敢受;如是,王與堯同行也!”姬噲素有聖王之夢,叉能名實雙收,立即認同.將舉國政務悉數交給了子之。顯然,這次交權還不是子之為王。於是,過了幾多時日,鹿毛壽又對姬噲第二次忽悠設謀。鹿毛壽說,當初大禹禪讓於伯益,卻仍然教太子啟做了大臣。名義禪讓,實際上是教太子啟自己奪位;今燕王口頭說將燕國交給了子之,而官吏卻都是太子的人,實際是名讓予之,而太子實際用事(掌權)。顯然,這次是鹿毛壽奉子之之命向姬噲攤牌了,忽悠的嘴臉有些猙獰.大約姬噲已經有了聖王癖,或者已經是無可奈何,於是立即作為.將三百石俸祿以上的官印(任免權)全數交給了子之。之後,姬噲正式禪讓。“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聽政,顧(反)為臣。”

在治國理念與種種政治理論都已經達到輝煌高峰的戰國之世,一個大國竟然出現瞭如此荒誕的復古禪讓事件,其“理論”竟然是如此的迂闊淺薄,實在令人難以理解。這一幕頗具黑色幽默的禪讓活劇,之所以發生在燕國,而沒有發生在別的任何國家,其重要的根源,便是燕國的王道傳統之下形成的迂政之風。燕國君臣從上到下,每每不切實際,對紮紮實實的實力較量感到恐懼,總是幻想以某種貌似莊嚴肅穆的聖王德行來平息嚴酷的利益衝突,而對真正的變法卻退避三舍敬而遠之。這種虛幻混亂的迂政環境,必然是野心家與政治騙子大行其道的最佳國度。

再說燕國破齊之迂。

燕國最輝煌的功業,是樂毅變法之後的破齊大戰。對於燕昭王與樂毅在燕國推行的變法,史無詳載。從歷史實際進展看,這次變法與秦國的商鞅變法遠遠不能相提並論,其主要方面只能是休養生息、整頓吏治、訓練新軍幾項。因為,這次變法並沒有觸及燕國的王道傳統,更不能說根除。變法二十八年之後,燕國發動了對齊國的大戰。樂毅世稱名將,終生只有這一次大戰,即六年破齊之戰。燕國八百餘年,也只有破齊之戰大顯威風,幾乎將整個齊國幾百年積累的財富全部掠奪一空。否則,燕國後期的對趙之戰便沒有了財力根基。但是,破齊之戰留下了一個巨大的謎團:為什麼強大的燕軍能秋風掃落葉一般攻下七十餘城,卻在五年時間裡攻不下最後的兩座小城而致功敗垂成?世間果然有天意麼?

歷史展現的實際是:在最初的兩次大會戰擊潰齊軍主力後,樂毅遣散了五國聯軍,由燕軍獨立攻佔齊國;一年之內,燕軍下齊七十餘城,齊潘王被齊國難民殺死,齊國只留下了東海之濱的即墨與東南地帶的莒城兩座小城池。便是這兩座城池,樂毅大軍五年沒有攻克,最終導致第六年大逆轉。戰爭的具體程序,本書第三部《金戈鐵馬》有詳細敘述,不再重複。我們的問題是:五年之中,燕軍分明能拿下兩城,樂毅為什麼要以圍困之法等待齊國的最後堡壘自行瓦解?後世歷史家的研究答案是:樂毅為了在齊國推行王道德政,有意緩和了對齊國的最後攻擊。

《史記·燕召公世家·集解》,有三國學者夏侯玄的一段評判雲:“……樂毅之志,千載一遇……夫兼併者,非樂毅之所屑,強燕而廢道,非樂毅之所求……夫討齊以明燕王之義,此兵不興於為利矣!圍城而害不加於百姓,此仁心著於遐邇矣!舉國不謀其功,除暴不以威力,此至德全於天下矣!……樂毅方恢大綱以縱二城,收民明信以待其獒(斃)……開彌廣之路,以待田單之徒;長容善之風,以申齊士之志。使夫忠者遂節,勇者義著,鄰國傾慕,思戴燕主,仰望風聲,二城必從,則王業隆矣!……敗於垂成,時運固然。若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