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百餘年曆史的韓國相同;與楚國的三十二頁、趙國的三十七頁、魏國的二十二頁、田齊國的十八頁相比,無疑是七大戰國中篇幅最小的分國史。這至少說明,到百餘年後的西漢太史公時期,燕國的歷史典籍已經嚴重缺失,無法恢復清晰的全貌了。而之所以如此,至少可以得知:燕國是一個傳統穩定而衝突變化很少的邦國,沒有多少事件進入當時的天下口碑,也沒有多少事蹟可供當時計程車人記載,後世史家幾乎無可覓蹤。
雖然如此,燕國的足跡終究顯示出某種歷史邏輯。
燕國曆史邏輯的生髮點,隱藏在特殊的政治傳統之中。
戰國時代,是一個多元化的時代。在那個時代,整個華夏族群以邦國為主體形式,在不同的地域進行著各種各樣的創造與探索。無論是七大戰國,還是被擠在夾縫裡的中小諸侯國,每一個國家都在探索著自己的生存競爭方式,構建著自己的國家體制,錘鍊著自己的文明形態。此所謂求變圖存之潮流也。也正因為如此,各個地域(國家)的社會體制與文明形態,都呈現出各種各樣的巨大差別。“文字異形,言語異聲,律令異法,衣冠異制,田疇異畝,商市異錢,度量異國”的區域分治狀態,是那個時代獨具特色的歷史風貌。所有這些“異”,可以歸結為一點,這就是文明形態的差別。文明形態,無疑是以國家體制與社會基本制度為核心的。因為,只有這些制度的變革與創造,直接決定著國家競爭力的強弱,也直接決定著一個國家的基本行為特點。而作為文明形態的制度創新,則取決於一個國家的統治層如何對待既定的政治傳統。或恪守傳統,或推翻傳統,抑或變革舊傳統而形成新傳統,結果是大不相同的。
一個國家的歷史命運,其奧秘往往隱藏在不為人注意的軟地帶。
要說清楚燕國的悲劇根源,必須回到燕國的歷史傳統中去。
如此一個時代已經遠去,我們對那個時代的國家傳統差異的認識,已經是非常的模糊,非常的吃力了。其最大難點,便是我們很難擺脫後世以至今日的一個既定認識:華夏文明是一體化發展的,其地域特徵是達不到文明差異地步的。我們很容易忘記這個既定認識的歷史前提:這是秦帝國統一中國之後的歷史現實。客觀地說,要剖析原生文明時代的興亡教訓,我們就必須意識到,那是一個具有原創品格的多元化的時代,只有認真對待每個國家的獨有傳統與獨有文明,才能理清它的根基。
所以,我們還是要走進去。
因為,那裡有我們今天已經無法再現的原生文明的演變軌跡。
立國曆史的獨特性,決定了燕國後來的政治傳統。
據《荀子·儒效篇》,周武王滅商後陸續分封了七十一個諸侯國,其中姬姓王族子弟佔了五十三個。後來,周室又陸續分封了許多諸侯,以至西周末期與東周(春秋)早期,達到一千八百多個諸侯國,這姑且不論。在周初分封的姬姓王族中,有兩個人受封的諸侯國最重要,也最特殊:一個是周公旦,一個是召公爽;周公受封魯國,召公受封燕國。所謂最重要,是因為周公、召公都是姬姓王族子弟中的重量級人物。周公是周武王胞弟,乃姬氏嫡系,史有明載。召公身份卻有三說:一則,太史公《史記》雲,召公與周同姓,姓姬氏;一則,《史記·集解》譙周雲,召公乃周之支族(非嫡系);一則,東漢王充《論衡》雲,召公為周公之兄。三說皆有很大的彈性,都無法據以確定到具體的血統座標。對三種說法綜合分析,這樣的可能性最大:召公為姬姓王族近支,本人比周公年長,為周公之族兄。所謂特殊,是這兩位人物都是位居三公的輔政重臣:召公居太保,周公居太師。在滅商之後的周初時期,周公召公幾乎是事實上代周武王推行政事的最重要的兩位大臣。周武王死後,兩人地位更顯重要,幾乎是共同攝政領國。
唯其兩公如此重要,燕國、魯國的始封制產生了特殊的規則。
周初分封制的普遍規則是:受封者本人攜帶其部族就國,受封者本人是該諸侯國第一代君主,其後代代世襲傳承;受封諸侯之首任君主,不再在中央王室擔任實際職務。譬如第一個受封於齊國的姜尚,原本是統率周師滅商的統帥,受封后.便親自趕赴齊國,做了第一代君主,而且再沒有在中央王室擔任實際官職。而魯國燕國的特殊規則是:以元子(長子)代替父親赴國就封,擔任實際上的第一代君主;周公召公則留在中央王室,擔任了太師、太保兩大官職,虛領其封國。這一特殊性說明:周公召公兩人,在周初具有極為重要的政治地位與巨大的社會影響力,是安定周初大局的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