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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斯手中馬韁,說聲客官跟我來,便一溜碎步進了前方四盞風燈的大銅門。李斯跟著走進,只見大店中空蕩蕩黑沉沉一片,藉著朦朧月光與只有迴廊拐彎處才有的一盞風燈,隱約可見一座座小庭院與幾排大屋都封了門上了鎖,幽靜蕭疏得山谷一般。少年指點說:“那一座座小庭院,都是齊國商社的上乘客寓,平日要不預先約定,有錢也沒有地方。那一排排大屋,是過往商旅與遊學士子最喜歡的,平日天天客滿。最後那一片高大房屋,是倉儲庫房,所有搬不走或能搬走而得不償失的物事,都封在了庫房。守店期間,能待客的寓所,只留了一坊。”

“保本看店,留下的定是最差的一坊。”李斯突然有些厭煩。

“不。最好一坊!”少年好像受了侮辱,滿臉漲紅。

“好好好,看看再說。”李斯不屑爭辯。

少年再不說話,領著李斯穿過一片胡楊林,到了一片大水池邊。池邊有四座小庭院沿湖排開,每座庭院門前都是兩盞斗大的風燈與一個肅立的老僕,與沿途黑沉沉空蕩蕩的沉悶與蕭疏,全然另一番天地。少年笑吟吟指點說:“客官,這是商社的貴客坊。平日裡,只有齊國的使節大臣入秦才能住的。這裡距離庖廚、馬棚、車場,都最近最方便,所以才留做守店客寓的。”

“逆境有常心,難得。”

“先生不說我店勢利,小可便高興。”

“小哥,方才得罪,見諒。”

少年咯咯一笑:“哪裡話來,先生是逐客令後的第一個客人,小可高興都來不及呢。走!先生住最好的院子。”說罷,少年領著李斯走到了第二座庭院門前。這座庭院與相鄰三座不同,門口矗立著一座茅亭,池邊泊著一隻精巧的小船,顯然是最尊貴的寓所了。門口老僕見客人近前,過來深深一躬,接過了少年手中的馬韁便去了。少年領著李斯進院,轉悠介紹一番,便將李斯領進了正房大廳。大廳西面套間立即飄出一名輕紗侍女,又是迎客又是煮茶,廳中頓時溫馨起來。李斯沒有絲毫消遣心情,對少年道:“大店待客名堂多,你小哥給我都免了。我只要一案酒飯,一醉方休。”少年說聲曉得了,站起身便輕步出廳去了。

片刻之間,少年領著兩個侍女進來,利落地擺置好了食案,卻是一案大菜一罈趙酒,四隻大鼎熱氣蒸騰香氣瀰漫,分明樣樣精華。生計之心李斯素來精細,一打量皺起眉頭道:“你小子別過頭,我只有十金,還得一路開銷。”少年咯咯一笑:“先生說笑了,原本說好不收分文的,先生只管吃喝舒適便是。”李斯恍然一笑:“既然如此,一起痛飲。”少年連忙搖手:“小可陪先生說話可以,吃喝不敢奉陪,這是商社規矩。”李斯不再說話,立即開吃,吧嗒呼嚕咀嚼聲大作,只消片刻,四隻大鼎的魚羊雞鹿與一盤白麵餅一掃而光。

“先生真猛士!好食量。”少年看得目瞪口呆。

“教你當半年河渠工,一樣。”李斯一笑。

“河渠工?啊,先生是河渠吏!”

李斯連連搖頭,一邊擦拭去額頭汗水,一邊開始大飲趙酒。少年不再問話,只一爵一爵地給李斯斟酒。連飲九大爵,李斯黝黑乾瘦的臉膛一片通紅。少年笑說:“先生不能多飲了。”李斯拍案:“你個小子曉得甚,這是飯後酒,不怕!”少年笑說:“只怕先生明日暈路,不好走。”李斯哈哈一笑:“不走了!你小哥不要錢,我何不多住他幾日?”少年咯咯直笑:“先生若是不走,不說不收錢,我商社還倒貼你錢!每日一金如何?”李斯大奇:“這是為何?”少年又笑:“我東主說了,秦國逐客,其實是逐賢逐錢,蠢之又蠢!被逐之客,凡來齊國商社者,一律奉為上賓!”

少年一言,李斯心頭不禁一震。良久默然,李斯問店中可有秦國《逐客令》?少年連說有有有,轉身出去便拿來一張羊皮紙,先生請看,這是咸陽令官署發下的,尚商坊每家一份。李斯接過攤在案頭,卻見這《逐客令》只有短短不到兩百字:

逐 客 令

秦人興國,唯秦人之力也。六國之客,竊秦而肥山東,壞秦而利六國。若嫪毐、蔡澤、呂不韋者,食秦之祿,亂秦之政,使秦蒙羞,誠可惡也!更有水工鄭國,行韓國疲秦奸計,入秦與呂不韋合流,大興浩浩河渠工程,耗秦民力,使秦疲弱,無力進兵,無力克旱,以致天怒人怨釀成大災。是可忍,孰不可忍!唯六國之客心有不軌,行做間人,國法難容。是故,秦國決意驅逐山東之客。自逐客令發之日,外邦士商並在秦任官之山東人士,限旬日內離開秦國。否則,一律以間人論罪。

“睡覺!”李斯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