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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舉發他罪行的大朝會,心如秋霜的呂不韋沒有回府,卻拖著疲憊的身軀去了文信學宮,又去了聚賢館。時當晚湯將開,他要親自品咂一番,看看這最是“以市道交”的門客世事能給他何等重重一擊?

“晚湯開得几案?”呂不韋穩住自己,淡淡一笑。

“几案?已經三百案了,還有人沒回來哩!”

總炊執事亢奮的話語未曾落點,呂不韋已經軟倒在了案邊。片時,呂不韋在總炊執事的忙亂施救中醒來,一臉舒展的笑意。老執事不勝唏噓,竟不知如何應對了。當晚,呂不韋一直守候在聚賢館,親自陪著陸續回來的門客們晚湯,直到最後一個人歸來吃飯。沉沉丑時,呂不韋方回到丞相府。雖然已經是三更之後,呂不韋還是立即吩咐總執事:再另備兩百六十份三物之禮,一馬、百金、一匹蜀錦。吩咐一罷,呵呵笑著矇頭大睡去了。

“天人之道,大矣!”三日之後醒來,呂不韋慨然一嘆。

今夜善後,呂不韋是坦然的,也是平靜的。

他親自會見了最後的三百六十三名門客,親自將不同的三禮交到了每個人手上,末了笑嘆一聲:“諸位襄助老夫成就《呂氏春秋》,無以言謝也!老夫所愧者,未能將《呂氏春秋》躬行踐履。今日,誠託諸位流佈天下,為後世立言,呂不韋死則瞑目矣!”門客們感慨唏噓不能自已,參與《呂氏春秋》主纂的三十多個門客更是大放悲聲。將及五更,每個門客都對呂不韋肅然一躬辭行,舉步回頭間都是昂昂一句:“呂公若有不測,我聞訊必至!”

次日暮色降臨之時,一行車馬轔轔出了丞相府。

三日之後,呂不韋抵達洛陽。意料不到的是,蔡澤帶著大群賓客迎到了三十里之外。賓客中既有六國使臣,也有昔日結識的山東商賈,更有慕名而來的遊學士子,簇擁著呂不韋聲勢浩蕩地進了洛陽王城的封地府邸。陳渲、莫胡、西門老總事等不勝欣喜,早已經預備好了六百餘案的盛大宴席。呂不韋無由推託,只好勉力應酬。

席間,山東六國使臣紛紛邀呂不韋到本國就任丞相。趁著酒意,各色賓客們紛紛嘲笑秦國,說老秦原本蠻戎,今日卻做假聖人,竟將一件風流妙曼之事坐了文信侯罪名,當真斯文掃地也!六國特使們一時興起,爭相敘說本國權臣與王后曾經有過的妙事樂事,你說他補,紛紛舉證,爭執得面紅耳赤不亦樂乎。呂不韋大覺不是滋味,起身朗聲答道:“敢請列位特使轉稟貴國君上:呂不韋事秦二十餘年,對秦執一不二。今日解職而回,亦當為秦國繼續籌劃,決然無意赴他國任相。老夫此心,上天可鑑。”

呂不韋言之鑿鑿,山東使臣們大顯難堪,一時沒了話說。雖則如此,在蔡澤與一班名士的鼎力斡旋下,大宴還是堂皇風光地持續了整整三日。賓客流水般進出,名目不清的賀禮堆得小山也似,樂得老蔡澤連呼快哉快哉。

倏忽冬去春來,三月啟耕之時,秦王王書又到洛陽。

特使蒙武將王書念得結結巴巴:“秦王書曰:文信侯呂不韋以罷相之身,與六國使臣法外交接,誠損大秦國望也。君何功於秦,封地河南十萬戶尚不隱身?君何親於秦,號稱仲父而不思國望?著文信侯及其眷屬族人,立即徙居巴蜀,不得延誤。秦王政十一年春。”

“屆時矣!”呂不韋輕輕嘆息了一聲。

“文信侯,何,何日成行?”蒙武艱難地吭哧著。

“國尉稍待一時。”呂不韋淡淡一笑,進了書房。

良久悄無聲息,整個大廳內外如空谷幽幽。突聞一聲輕微異響,蒙武心頭突兀大動,一個箭步推門而入,裡間景象卻教他木樁般地愣怔了——書案前,肅然端坐著一身大紅吉服的呂不韋,白髮黑冠威嚴華貴,嘴角滲出一絲鮮紅的汁液,臉上卻是那永遠的一團春風……

蒙武深深三躬,飛馬便回了咸陽。

三、人性之惡 必待師法而後正

嬴政沒有料到,呂不韋之死激起了軒然大波。

三川郡守緊急密報:文信侯突兀飲鴆而死,散去門客紛紛趕赴洛陽,早年與呂氏商社過從甚密的大商巨賈也聞訊奔喪,不便公然出面的六國君主與權臣則派出各式名目的密使私使前來弔唁;那個奄奄一息的衛國最是不可思議,竟派出了首席大臣宗卿宗卿,衛國執政大臣,權力同他國丞相。為特使,率濮陽吏員百餘人身著麻衣喪服,打著“祖國迎葬文信侯”的大幡旗進入洛陽,公然叫嚷衛國要將呂不韋屍身迎回濮陽安葬!旬日之間,呂不韋的洛陽封地已經雲集了數千人之眾。

原來,秦王特使赴洛陽之事,三川